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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2 章 煎心(1 / 1)

风临入京兆府次日晚,因暂未得铁证,得归王府,行由差役随护,暂不得离京。

对于府尹与刑部侍郎议定的此举,府衙内自有僚属不大理解。看着车驾带着一众护卫和几个实则监视的差役离去,她们也面面相觑。刑部的人她们不好去问,就选出人来私下问府尹。

“大人,怎么放她回去了?”

此时夜已深,府尹亦疲惫,压着嗓子说了一句话:“丞相派人来问了。”

“丞相?”下属有些惊讶,“她们不是……”

府尹意味深长道:“到底皇夫还在,怎可能尽断了。”

事实上,子丞相没问案情,她派人问的是殿下,问‘连日阴雨,殿下身上旧伤可好?’虽只有这一句,但意思也足够府尹体悟了。

她对下属道:“我没必要得罪子丞相,卖个好予她总不会错。若旁的不容,大不了明日再将人请回来,镇北王又跑不了。今晚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丞相。”

“那堂里那些人……”

“大理寺和刑部派来的人没阻拦就行,别的暂不用理会。唉……困乏至极,本官先去养会儿神。”

“亲王之尊,我们奈何不得,但宁家罪眷的拘调令,三司已经责人下发了。那个宁家的宁二,该动刑动刑。”

“是,大人。”

-

当夜,内侍监梁佑元正带着四个小内侍,提着灯、擎着伞、拿着东西,往皇城内仰山直房走去。

仰山直房是北皇城有头脸的内官、女官才能住的地方,各有自己单独的屋子小院,不必与寻常宫人一处混住。

梁佑元平日不大往这来,一路上偶有碰见当值的宫人、路过的宫女,他们都执手行礼,他也一一点头路过。走了会儿,前头提灯的小内侍寻到地方,回头说:“梁监,到了。”

梁佑元这才停步道:“叩门吧。”

门是个小宫女开的,见了是梁监也很意外,赶忙行礼将人请进门,又赶进内传告。不多时门里走出来个女子,身上还穿着御前的宫装,许是刚放值不久,上前对他做了个揖,面上是笑着,可眼里藏着打量。

梁佑元笑道:“陈内官。”

陈妙峰也还以一笑,只是语气并不算热络:“以我与梁监的身份,不大好私下见面吧。”

“自然。”梁佑元笑道,“故而非此。奴是为陛下跑腿,来予陈内官递些东西。您走前给陛下交的选补名单,陛下喝参汤时得空看了眼,已做了批注,叫奴顺道送来,明早好去办。奴这边东西送完,也就放值了。”

“噢!”陈妙峰道,做了个请的手势。“外头还有雨,梁监快请进。”待到门前,只梁、陈二人入屋,余者都在外头候着。

进屋后接过东西,陈妙峰道:“稍坐,我这便叫人看茶。”

梁佑元摆了下手,温和道:“不必了,只几句话,说完便走了,不麻烦内官。”说着他从袖里掏出个细匣来:“一点薄礼,内官笑纳。”

陈妙峰道:“哎呦,您升监,该我给您贺喜,怎么您给我带礼物来?”

“奴刚升内侍监,得奉紫宸殿中,谨小慎微之余,也难免惴惴不安,生怕有何处做得不妥当,哪里失了分寸,得罪了人也不知。今日前来,带薄礼一份送与内官,只当是拜师奉的茶,往后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内官多多指点。”

“不敢当不敢当……”陈妙峰抬眼打量他,目光已与方才不同。

都是在御前的人,哪里有傻的。这番话陈妙峰已品出了不一样的味儿来,故而脸上的笑也在不觉间肃了几分,道:“说指教,我也不过愚人一个,论当值年月,也并不比梁监长远多少。日后紫宸殿中,我还须仰仗您多多提点。”

梁佑元一笑,并不再讲客套之词,轻描淡写地提一句:“甘霖降后,盛春将至,新花即盛,内官可有何打算,继续赏景,抑或折一支踏青?”

陈妙峰笑而不语,半晌才再开口:“这话也是陛下让送的?”

梁佑元没有接话,脸上仍是和善的笑。

陈妙峰笑收了些,半似玩笑,半似认真道:“不怕这话传到御前么?”

梁佑元笑了笑:“奴当上位,内官便去告发。陛下会多想。”

陈妙峰也笑了下,却没反驳下去。

她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随意道:“在这宫里,心里装的事越多,胃口便撑得越大,胃口大了,便贪食贪占,路也就走得短了。我这个人不好食,心眼也不大,装着只有一件事,就是本分当职。本分内的事,梁监差遣,我不推辞,本分之外……恕陈某无能。”

“如此也好。”梁佑元将礼匣放在桌上,转身往外走,“本分也是存身之道。无功亦无过。”

只是他叹道:“然而春雷难测啊。望天做事,只有本分便够了么?农民种地,也要看看天是怎样的天,往年收成何种情况。”

梁佑元走到门前,手在推门前刻,忽然微微回首,似乎想起了什么,动唇低声念叨了一句。

“昨日,刘翁刚满月丧。”

今晚,只有这最后一句话,真正进到陈妙峰心里。她手里动作慢下来,脸上的笑也丝丝淡去,眉宇肃肃,缓缓将茶壶放置在桌上,久久不言。

-

夜里仍有雨,但比起白日小了很多。许是雨也下累了,此时泛起困意,雨滴细小起来,似一口哈欠,绵绵如雾。

道上不少积水,然定安王府车驾速度不低,一路飞驰,身后差役撵得很辛苦。到某处拐弯时,在车折进新道的瞬间,车内忽闪出个人影,从奔驰马车上飞步落地,眨眼窜进对面道中。

身后府衙的人赶上,并未察觉异样,一队人奔赶着行去。

那窜出的人暗自躲在隐蔽处,待她们走远后方才现身,打开拿在手里的伞,朝另一条路走动起来。

雨夜路上没什么人,她走得蛮孤寂。雨蒙蒙下着,走了也不知多久,到了凤鸣道时,前头终于见到了两个人影,一见她都迎了上来。

她们都压低声音道:“小殿下。”

风临在伞下看着相府的人,意外也不意外,问:“姑姑怎么知道孤会来?”

“大人也拿不准,但她知道您是挂念公子,叮嘱我们在那等着您,若您来了,就领您看眼公子。”

那两个人四下谨慎打量了一番,才引着风临从后路进了相府内。

“姑姑今晚有空见孤么?”风临问了一句。

“大人今晚脱不开身,现下还没回来。小殿下若有话,我可以代为转告。”

风临点点头,语气平淡道:“好。孤有两个护卫不日前去清阳办事,但人不知为何失了音讯,十分担忧。劳姨转告姑姑,说孤诚心相托,请姑姑帮着在清阳寻一寻。”

黑夜中,那名心腹妇人的脸色微微生变。作为在丞相身边二十多年的人,她怎么会不明白风临这话的真意。

说是请帮忙,实则是在给台阶,告诉对方她已经上心了,人交还回来,事便过去。若还说不知,那她大约要动疑心了。

但在这个时候,这个台阶很难走下。因为下与不下,对她们都是不利。

女人心中暗暗焦急,叹想,若这个人能好糊弄一点,就好了……

入了后宅时,风临也留意到些古怪之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但她姑父院落所在,是不是过分安静了?

只是她没能观察多久,引路人很快就把她带离此处,沿小路去了子徽仪的院落了。

子徽仪的住所比较清静,平日里人就少,雨夜更是沉静。

风临刚到院门外,便隐隐听到一阵琴声。在细碎雨声里,这琴声显得格外冷清悠长。

两个妇人告知了守院门的随从,领着风临入内。越近,琴声越清晰。

她静心竖耳去辨,听出,屋中人在弹广陵散。

古琴旷远悠长,然此时浑厚音色反而添了几分肃杀,浩正之中隐隐透出丝杀气。

杀意?

风临微感诧异。她想象不出子徽仪会因何事产生杀意,但她自问不会听错。

凭着身份,两个妇人遣走了闲杂仆人,领着风临进了屋中。素问迎上来,见是风临,不由得大吃一惊,但碍着丞相身边人的面子,也没有声张,只领着风临一个人往琴房去了。

房中少年原本在抚琴,他面朝开启的窗户,对着雨幕,弹得尤为专心。长指拨摁丝弦,每一寸指骨都在用力,仿佛要将无尽情感尽诉弦音之中,神情煎熬难喻。

忽而窗前似有人经过,余光晃过的刹那人影是如此地熟悉,子徽仪心中兀地顿一下,抬眼去望,手上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隔着窗,他定在琴前,神色错愕,仿佛不敢相信。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风临感到一股心酸,她抬手关上了窗子,快步赶进屋内,素问识趣地守在门外没有进去。

风临快步走进屋中,对仍呆在琴前的少年,轻轻唤了声:“徽仪。”

子徽仪少有露出这般惊讶的神色,转过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是……殿下?”

风临心中何等酸涩,走上前去,轻声问:“这么晚了,怎还在抚琴?身体受得住么。”

当听见她的声音,发觉并非梦境后,子徽仪却莫名低落了下来,手轻轻搭在琴上,似有千言咽下。他深深望着风临道:“殿下,您还好吗……”

一句话将他所有的担忧牵挂都含尽了。风临心中难过,这两日的憋屈如何言说,可他好像明白自己的苦楚,经他一问,心中忽生出许多委屈来。风临强压下翻涌的酸楚,抿唇点了下头。

就这一点头,让子徽仪心疼无比。

风临走上前去想问问他的身体,却不想无意间看到丝弦上淡淡的几抹浅红,她微愣,忽飞快抓起子徽仪的手察看,吸气道:“你手指伤了怎么还弹!”

“嗯?”子徽仪有点意外,低头一看,十指之中真的有四指划伤,不由轻轻笑道:“许是太浅,我方才都没有察觉,亏得殿下……”

“这好笑吗?”风临抬头望他,眼中痛心又认真,抓着他的手也微微用力。

子徽仪微愣,没有接上话。她低头望向他的手,目光点点掠过,痛心于他的不自惜,道:“若我未来,今夜你要抚琴到几时呢……”

“也不会很久,殿下勿要为此上心。”子徽仪用手回握住她,想将她拉到一旁坐下,风临却不肯:“先让人来给你的手包一下。”

哪想他摇头道:“好不容易见殿下一回,我不想让旁的事损耗我们相见的时间。”

“这是小划伤,不算什么,过后我会让人处理。现在不去想它,只专心和我说说话,好吗?”

子徽仪边说边靠近风临,话说完时,已轻轻将额头抵在风临的额前,如天鹅互碰首般,带着几分眷意与她触碰,“想先抱您一下。”

感受到风临忽然停滞的呼吸,他轻轻笑了:“可以吗,殿下?”

风临意外于他此时的主动,微乱:“嗯、嗯。”

子徽仪伸手,极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将头轻轻靠在她发间,子徽仪闭目无声地叹息一声,片刻后,才开口道:“今夜为何来寻我?”

“挂心你。”闻到他身上苦涩的药味,风临眼前无端晃过缙王府那晚的一幕,心中酸痛,忍不住抬手抱紧他,好似要将眼前人牢牢护在怀中。

她道:“你做什么要替她喝酒,那杯毒酒合该她饮下才是。”

子徽仪抱着她,目光垂望她背后长发,用手指轻轻地拂去她发尾的雨水珠,“嗯”了一声,心中想:她来时没有打伞吗?

风临此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从语气判断,微微蹙眉道:“我怎么感觉你并不上心?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再不要给她挡酒了。”

子徽仪讨好似的,用脸轻轻蹭了她一下,说:“殿下别恼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这叫没事吗?”风临眉头皱得更深,语气严肃道,“知不知道那天你……你为何总不把自己当回事!”

风临情绪有点差,想认真和他谈谈这个问题,不料子徽仪忽站直身子,与她对望着笑了一下,突然凑上前来,轻轻吻住了她。

嘴猝不及防被堵住,她的心跳空一拍。唇上触感柔软,却隐隐有一点刮人的沙感,子徽仪吻了吻她,忽很轻巧地打开她的唇关,浅浅纠缠了一下。

唇舌间品到一点点难察的苦意,这非得同样饮药的人才觉察得出。风临心中微痛,这一吻短暂,分离后她立刻严肃道:“徽仪,我和你说的——”

哪想子徽仪又轻轻吻了下她的唇角,弯着眼望她,低下声音,像讨好又像示弱:“我错了。殿下别说了吧……”

“你想这样糊弄过去?”风临有点无奈。

“可以吗?”子徽仪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又凑上来,轻轻地亲了她一下。

不管愿不愿承认,风临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也没法对他使什么大脾气。她只能板起脸道:“你对我使美人计,这是无赖。”

“殿下受用就好。”子徽仪笑了下,松开怀抱,拉着她的手引她落座。

风临跟随着他,却隐隐觉得他奇怪。

坐下后,她挂心他的身体,忍不住又追问,子徽仪回答无事,但风临始终一副不信的样子,非要抬指给子徽仪搭下脉。子徽仪拗不过她,只好由她搭了下。

手指在他腕间摁了少顷,风临脸色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她虽不是学医的,但多年来出入伤营,也懂得一些医术,子徽仪虽无性命之忧,但这份毒也把他伤得不轻,元气损耗,也要精养许久才能恢复。

收手时风临脸色已很晦暗,她抬手想揉下额头,但又作罢,坐在那有些不悦道:“身体根本没好,还弹这么久的琴,你这个人……”

子徽仪飞快道:“错了。”

风临沉默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在他面上停驻很久才挪开,叹息道:“本来健健康康的人,无端被她拖累了……”

她语气隐有些低沉:“凭什么她躲过去了,该喝的是她。怎么没喝死她。”说着风临手暗暗攥拳,忽然瞪向子徽仪:“再不许给她代酒了!若再让我见到你给她替酒,绝不放过你。”

“好。”子徽仪起身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拉起她的手,轻吻一下她的手指,抬头带着不加掩饰的示好说:“别气了吧殿下?”

看着眼前格外主动的美丽少年,风临却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觉得有点异样,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了?”子徽仪抬眼看她,似是不解。

风临蹙眉道:“感觉你……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有些反常。徽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殿下又多想了。”子徽仪摇头叹笑,似是无奈。

“很多次了,徽仪。”风临目光笔直地盯着他,想到先前听到的广陵散,道,“我不觉得我的感觉会错。你难道有事瞒我?”

子徽仪脱口道:“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您?”

“我也在奇怪这一点。”风临盯着他道,“你能有什么事瞒我?”

子徽仪无端紧张起来。他对着风临展露笑颜,微微颔首,拉起她的手贴到脸颊,轻轻靠在她掌中,抬眼,忽而侧脸一笑。

这一笑简直如昙花绽华,美得人目光凝滞,有一瞬都忘了方才所言为何、所做何时,一心一意只看着眼前容光。

风临愣看他的笑颜,那双绝美的眼睛盛着莹莹星光,边靠在她掌中,边抬眸望向她。

长长睫毛扫过她掌心,痒痒的,像蝴蝶的翅膀。

“我能有什么事啊……只不过是想让殿下开心些。”

少年含着眸光,轻声低语:“殿下遇到麻烦了,我不想让您烦心。”

他说着话又望了她一眼,莹莹澈澈,善解人意的模样。风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少顷,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子徽仪没吱声,只缓慢点了一下头,侧过脸,在她掌心又落下一吻。

手心里痒痒的,风临有点受不住。她站起身,抬手将子徽仪从身前拉起,忽然把他拉进自己怀里,故意面色低沉道:“美人计的确妙,但你想这样糊弄过去是不行的。替她饮酒,终归令我不快,又险害因此了你,不能就这样随便略过。”

“我要给你一点惩罚。”

子徽仪闻言僵住眼神,声音里带了点他都未察觉的畏惧:“什么惩罚……”

风临还未发觉他的异样,仍在板着脸故意玩笑道:“非得咬你一口才能解恨。”

怀中少年身躯瑟缩一下,他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指抓住她衣袖,很可怜地说:“能不能别咬脖子?”

风临不觉搂紧了他,问:“怎么,怕疼?”

子徽仪僵硬地摇了摇头,带了点恳求道:“太明显,上次咬的伤很久才好,不方便……咬在别的地方吧?”

风临自他无底线的退让中察觉到了古怪,更奇怪他话里话外的自弃之意,再联想从前他对被伤害那种不知反抗的接受态度,不由得突然心悸。

风临盯着他,忽然变脸,沉沉道:“如果,孤想给你一刀呢?”

子徽仪脸色霎时大变,面容一点一点灰白,两手紧紧抓着她衣袖,问:“这样生气么?”

“对。”

子徽仪显然是有不解和疑问的,但他看了看风临,终究没有发出异议,只是白着脸道:“……好吧。”

他低头,伸手去够风临腰间的短刀,说:“我这里没有利器,就用您身上的吧?”

今晚,风临终究还是动了真火,抓住他质问:“子徽仪你有什么毛病?!”

子徽仪一惊,双目有些慌乱地看向她。

见猜想成真,风临尤为恼怒:“你以前丢掉扳指,故意让箭划破手就已经让我很恼火了!现在又这样。中毒吐血也不知爱惜自己,我无缘无故要捅你一刀,你也逆来顺受,是不是别人想对你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你不知道保护自己吗?”

风临越说越气,怒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不知爱惜自己!”

哪想听到最后,子徽仪难得抬头争辩道:“不是的,起码清白我是爱惜的。”

风临被他这句话给噎住了,可落在子徽仪眼里却像是她不信,他又急切地补上一句:“真的,我不是谁想怎样就怎样啊……我是干净的。”

风临生气奇怪之余,又有点无奈:“我刚刚说的是这个事吗!”

子徽仪低下头不说话了。风临给他气得够呛,索性也不说话,就一旁站着。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子徽仪用很小的声音说:“我不是随便的人。”

风临回头道:“你真是莫名其妙!”

子徽仪没看她,低头站在那里,半晌,才以更低的声音说:“我怕您误会。”

风临一愣,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你会怕我误会?”

频繁往宴,与人交际逢迎,出入缙王府……他做的种种事情都不曾考虑她半点,也不曾对她解释过半点,他会怕她误会?

子徽仪垂首不语,许久后,才问:“如果误会了,您还会抱我吗。”

他虽是问,但语气却是陈述,好像在讲一个已确定的答案。

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风临一时愣住了。

子徽仪没得到回答,自嘲着笑了一声,回答起刚才的问题:“我怕的事情很多。”

“怕殿下生气。殿下不太好哄。”

风临失笑:“你哄过我吗?”

“哄过的。”子徽仪说。

他坐在椅上,很安静的模样,话音轻得像风:“每次忍耐,都是在哄您。”

“但无论我怎样努力,怎样忍耐,您都很难高兴。”子徽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落寞。

“我是不是太笨了。在殿下面前,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他低头轻轻笑了下,很苦涩,也有点束手无策的模样,小声地又说了一遍:“殿下有时好难哄啊。”

风临心里忽然震动,软成一片,她咽喉酸涩地问:“你刚才,是在哄我?”

子徽仪点了下头:“嗯。但我……没做好。”

在刚见到他时所感受到的那股心酸,此刻成百上千倍地增加,淹没了风临。她不希望把外面刁难的情绪带给子徽仪,她分明是想来探望他关心他的,可到了最后,却还是变成了他在哄自己,变成他在为自己的情绪迁就,小心退让。

看着他虚弱的脸色,她又怎么忍心呢!

风临上前一把抱住子徽仪,使劲将他搂在怀中,“徽仪,你不需要这样的……你只要好好的在我身边,我就什么气都生不起来。”

“真的吗……”子徽仪苦笑着问。

“真的。”

不可能的。子徽仪心中想,不可能所有的事都被原谅。

但此刻她的怀抱,他真的没有勇气再推开。就只今晚,就只这一回……让他任性一次吧。

他紧紧地回抱住风临,无比心酸地唤了声:“殿下……”

明日,他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像今晚这般,在她怀中唤她一声殿下。

越想,他心中越苦涩难当,像是放纵一般,又抬手捧住风临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感受到长长睫毛在鼻梁上颤动,风临与接吻间隙悄悄睁开眼,却不想看到子徽仪蹙眉哀伤的神色。

明明唇齿相依,他为何如此难过?

一吻相离,风临伸出手指轻抚他的眉眼,问:“你为何难过?”

子徽仪只说:“您深陷风波,我却不知还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徽仪……”风临心疼。

他捧着她的脸庞道:“若能让您好受一点,哪怕只是出一点气,我也愿意被您撕咬。拿我出气吧。”

风临心中微动,此时对他的怜爱登至顶峰,哪里还舍得真的伤害他。只是心脏为他隐隐发疼,这股情感又不知如何宣泄。

她低眸看了眼子徽仪的手指,尽管他没有戴,但她仍无端想起那枚金指环。

心中微动,她忽然牵起子徽仪的食指,张口在他指根处咬了一下。

她咬得不是很用力,在上面留了一个浅浅的红牙印。松口时,这浅红牙印圈在他食指,如一枚指环箍在他手上。

子徽仪望着食指上的红牙印,低语道:“如果再咬狠些,留下疤痕,就好了……”

“说什么呢。”风临感到奇怪,不知为何,她实在很讨厌听到他这样带有自伤意味的话,她更不明白子徽仪怎么忽然变得自伤起来。

“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也别总想着受伤。”风临蹙眉道。

子徽仪对此只是一笑。她不明白自己的心绪。

如果最终什么都留不住的话,留下一道疤,也好。

但她太温柔了,连一道疤都不愿给他。所以他注定什么都留不下。

分别前,子徽仪又吻了她一下。他今晚吻了她很多次,主动得都不像他了。

他对她说:“愿殿下勉励不弃,阴雨再盛,总有天宇开霁之时。”

风临感动不已,只握着他的手,说会牢牢记住此话。

雨似乎比来时大了些。

擎着雨伞的她终究还是走了,子徽仪站在院前,有心远送,可也只能停步于此。

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但眼前已望不见她的身影。子徽仪下意识低头去看手上的牙印,那道牙印的淡红也散去了,只剩浅浅的印痕留在指上。

也快不见了。

他说不出什么滋味。

山水留不住风,相逢过后,余下仅有回响。

子徽仪不再看那道快消失的牙印,他放下手,转身往房中走去。夜很静,他转身的瞬间似乎说了一句话,在雨声里听不真切。但他仍是说了的。

“不过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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