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三十九(1 / 1)

白起州一怔,拧着眉道,

“谁写的?”

他抬手拎过那只信鸽,鸟儿通身雪白,只有两颗乌黑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显然不是他们军中通信常用的做过记号的信鸽。

“呵。”

白起州松开那只信鸽的翅膀,挑眉冷笑一声道,“嚣张跋扈的东西。”

“……殿下怎么了?”

一旁侍立的小太监低眉顺眼上来添茶,白起州睨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道,

“这些军中的书信我已看过,等尉迟将军来了让他拿去。”

小太监连忙点头应是,只见白起州站起身,一边急匆匆换衣裳,一边沉声道,

“我今日一定要见到父皇,去调尉龙禁卫军。再这样耽搁下去,五弟只怕要被卖到北戎去了。”

小太监也知道最近这宫里头一等的大事,就是原本不受待见的五皇子丢了。

只是其他皇子们原本极厌恶那个小殿下,谁知这次竟然纷纷带着人去找,果真是奇事。

小太监自然不敢乱说什么,只是谁知白起州刚刚披了件衣裳,才系好腰间玉犀带,还没出门,就见两个小太监打起门口毡帘,笑盈盈朝外道,

“参见贵妃娘娘。”

白起州穿衣的手一顿,只见他蹙了蹙眉,看着外面道,

“母妃,您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尹贵妃今日一身赤金华服,头上横插着两三根金钏儿,唇点丹蔻,眉描如黛,一手扶着门框,笑了笑,

“这大冷的天,我儿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是做什么去?”

尹贵妃一边说着,一边犹如一棵风摆弱柳,慢悠悠走进来坐定,方才抬眼看着白起州,道,

“这几日阖宫吵闹忙乱,简直闹翻了天。本宫今日才忙里偷闲,总算有点空闲来瞧瞧我儿。”

“临近年关自然忙些。母妃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若有就赶紧说罢。没有的话,儿子军中还有些事,需得走一趟去。”

白起州心中急如火燎又不能发作,急匆匆说罢,也不坐下,仍站着一边理衣服一边抬脚就要走。

“要紧事?”尹贵妃敛下眉眼笑了笑,

“我这做母亲的能有什么要紧事?左不过就是与我儿叙叙话,说些最近的头疼脑热罢了。我也知道你厌烦听,如今不说也就罢了。”

白起州突然顿住脚步,回身看着尹贵妃,蹙眉迟疑道,“母妃身体不适么,我去请崔太医过来?”

尹贵妃摇摇头,忽而在白起州背后笑了笑,

“……想来我儿急匆匆不是军中有事,而是为了那五殿下的事罢。”

白起州回过头,他着一身利落干净的苍青色大氅,腰间勒着犀带,束起的黑发马尾一般飒爽地垂下来,沉声道,

“母妃既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呵,这几日哪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那五殿下,阖宫上下乱倒一片!倒真如丢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般。”

尹贵妃摇摇头,轻叹一声,“我早就瞧出那不是什么好人,谁知我当日与你说的仔细他,你竟全然不放在心上。”

“若哪一日当真在他身上吃了亏……”

“原来是为了这个。”白起州突然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反倒是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犹如深潭,

“母妃放心,儿子做什么都自己有数的,母妃大可不必忧心。”

“反倒是被母妃口口声声称作心地歹毒、心计深沉的老五,正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呢。”

“儿子这会儿马上去禀父皇,亲调尉龙禁卫去寻人。”

白起州心中急切,说罢就要掀起门口猩红色的毡帘出去,谁知隔着那道帘子,尹贵妃的声音慢悠悠地传出来——

“我儿且莫急。”

“若母妃知道他眼下在哪里呢?”

-

北逸王府。

缀锦楼与蜃影楼相接的无名小桥,桥中央的石亭里,白眠雪和谢枕溪正坐在里头。

怕冬日寒气逼人,谢枕溪特意找人在石亭四周都围上了一圈厚厚的纱幔。

“王爷,它怎么不动啊?”

前日白眠雪看见的那只小奶狗,谢枕溪命人寻遍了府中也没有找到。

小美人虽是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怏怏不乐的。

谢枕溪便命新上任的管家季银桥找人给他做了只灵巧会动的木偶小狗,权当哄着小美人玩儿罢了。

“小公子,那狗儿肚子上有个关窍,您摸一下,它就会动了。”

那做狗的木匠憨笑着上前,他不知白眠雪身份,只赶着对面那个生得容貌过人、乖巧可爱的人叫小公子。

所幸也没有人和他计较。

白眠雪按他说的,伸手往那沾满绒毛,惟妙惟肖的小狗肚子上一摸,柔软的皮革下果真掩藏着一个木制机关。

他指尖往右拨弄了一下,木头小狗抖了抖,当真机械笨拙地走动起来。

那小狗一开始走得笨拙迟钝,过了几息,倒是愈走愈流畅。

谢枕溪低眉看着满桌子乱跑险些掉下去的木头小狗,忽然偏过头低声笑问小美人,

“好玩吗,殿下?”

他的声音极低,平日里听起来总是有几分蛊惑人心,奈何他今儿问了个蠢问题。

白眠雪吃着雪白软糯的山药甜鱼糕,一只手托着腮,纤长的眼睫轻轻眨了眨。

不怎么好玩。

这种小玩意儿他穿过来之前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这里……也并非他原本的那个世界呢。

……

冬日的萧瑟寒风轻轻吹起纱幔的一角,石亭下面一半清溪渐渐,另一半仍是寒冰,水流在冰下暗涌,碎叶飘落在冰面上,两旁古木枯竹萧瑟。

唯独古意森森的石亭内摆着一对瑞兽暖炉,暖烟轻袅袅飘上来,隔着层层帷幔,将不大的一间石亭内照拂地香暖怡人,令人昏昏欲睡。

恰似桃花源。

石桌上那只木头小狗仍在满桌子乱窜,它不懂拐弯,几次险些从石桌边缘掉下去。

那木匠汉子尴尬又得意地笑,时不时擦擦汗扶它一把,嘴里轻声道,

“……小心掉下来冲撞了贵人。”

小美人突然笑了,单纯的眉眼弯弯,软软糯糯道,

“这小狗好蠢啊。”

谢枕溪敛下矜贵的眉眼看他,仿佛山川冰海皆融在骀荡春风里。

“但是好可爱。”

“拿回去摆在缀锦楼上,若是王爷你不打招呼就跑来了,就让笨蛋小狗把你撵出去。”

“嗯。”谢枕溪唇边勾起一点笑意看他,“你也是笨蛋。”

毫不意外地被小美人软软糯糯地瞪了一眼。

谢枕溪不怒反笑,他用手按着机关停住那只木头小狗,朝白眠雪跟前推了推,又淡淡地瞧了眼那躬身的木匠汉子,勾唇道,

“活计不错。去领赏钱罢。”

那汉子连忙受宠若惊地叩头,连站起来时也在憨笑。

谢枕溪又挑眉吩咐道,

“季银桥会办事,也赏。”

-

出了石亭,小桥另一端连着的蜃影楼西侧便有一间收拾得干净亮堂的暖坞。

在石亭里摆了饭用罢,白眠雪便软哒哒地跟在谢枕溪身后进了那暖坞,只是小美人一路都是黏黏糊糊,蔫头耷脑地道,

“我困得慌,王爷,你快点放我去睡觉呀,好不好?”

感觉到身后白眠雪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谢枕溪弯弯唇角,

“谁让你方才连吃三碟荷花酥?”

“正好带你饭后消消食。”

“可是那一碟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荷花酥呀。”

白眠雪委屈地掰着手指算,半晌才委屈巴巴抬起头,小声骂着前面的枕溪。

“啧,本王听到了。殿下,你明日的点心也没了。”

小美人愕然抬起脑袋,非常震惊地看了一眼谢枕溪,面露委屈,

“你怎么这样啊!”

小美人呆呆愣愣地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就想要甩开谢枕溪攥住他衣袖的手,软绵绵道,

“你坏成这样,我不住在王府了,我要回宫了!”

谢枕溪低头睨他一眼,“回宫?宫里御膳房能有那么好的手艺?”

这小东西自从来了他的北逸王府,连东南西北都还没摸清,就先摸清了王府有几位预备做点心的厨子,还有南北咸甜,每位厨子擅做些什么。

简直恨不得晚上也住在厨下。

“那……那我把王府的厨子也带走。”

小美人挑衅地看他一眼,“本殿下给他们两倍的月钱!”

“乖,想什么呢。”谢枕溪眯起狐狸眼儿,屈指敲了敲小美人的脑袋,“当着本王的面就敢撬人?胆子也忒大了。”

白眠雪气鼓鼓地瞪了那老狐狸一眼,奈何被人轻轻捉着手腕子,只好随着他一道进了暖坞。

只见暖坞里一面置着一床软榻,另一面墙上挂着十数幅画儿,因着时常无人过来的缘故,画儿上都拿纱罩着,怕灰尘落了上去。

白眠雪伸手小心翼翼去摸那画儿,触手那纱帘略微粗糙,他想了想,突然朝着谢枕溪道,

“对了王爷……那信寄了没有呀?”

“我那天趴在桌子上写了好久呢,腰都疼了……也不知道哥哥们收到了没有?”

“必是收到了。”谢枕溪面不改色,也走过来看画儿,“殿下乖,莫要担心,信其他几位皇子们肯定是收到了。”

“哦……哥哥们怎么不给我回信呢。”

白眠雪一边软软糯糯地小声抱怨了一句,一边好奇地伸手掀开了那画儿上的轻纱。

只见那层层纱幔之下,赫然是一幅美人海棠春睡图。

小美人一怔,呆呆地看着,连手里掀起的纱帘也忘了放下去。

只见画儿上那分明是个长发男子,却卧在垂丝海棠下,满地花瓣殷红,那男子却是正闭目睡得好梦沉酣。

偏偏画儿上那男子胸前衣襟半敞,海棠花瓣落在那白皙的肤色上,洒了满怀。

“殿下。”

谢枕溪不知何时就突然贴了过来,悄悄在他耳边,忍笑道,

“这就叫美人携花……”

他望着一时看得有点儿痴的小美人,

“殿下可是觉得好看么?咱们可有比这个更好看的东西呢。”

小美人呆呆地歪着头,神情茫然又无措地看着他,唯独一双漂亮的眼儿水润润的,显得格外可爱软糯。

他又偷偷看了看那画儿上敞开衣襟的男子,整张小脸微红,不知是暖坞熏得发热,还是被画儿看得发红。

“我……我们……什么时候也有这种画儿呀?”

谢枕溪轻笑一声,

“殿下忘了早些时候,在逐玉涵雪楼拍下的那一套画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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