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取字(1 / 1)

病去如抽丝。

江怀允的风寒拖拖沓沓,过了将近一旬才见好。

起初谢祁还能严词阻止他熬夜处理政务,可皇帝年幼,满朝的折子都要他这个摄政王来定夺,才歇了两日,奏折就摞成了座座小山。

骆修文虽然帮他分担,可到底杯水车薪,许多事务还是需要江怀允亲自处理。

谢祁有心帮忙,可他的处事风格和江怀允大相径庭,太容易惹人怀疑。况且,他们虽然在平时不分你我,但在公事上从来都泾渭分明,饶是谢祁,也不好轻易越界。

是以,江怀允病情稍一转好,便又撑着精神去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

谢祁胆战心惊地盯了好些日子,见他风寒没有加重,才稍稍松了口气。等到休沐之日,陪江怀允处理了半天的折子,便拉着他出门去找骆修文诊脉。

江怀允问:“怎么不请刘太医上府?”

“阿允忘了?”谢祁提醒他,“刘太医今日在太医院当值。”

江怀允按了按眉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看了眼谢祁眸中未散的担忧,又想了想书房里尚未处理完的折子,权衡之后,终是由了他。

两人相携前往骆修文和魏云悠的医馆。

这还是骆修文搬出摄政王府以来,他们第一次上门。医馆还未正式开张,里头陈设尚未备齐,桌椅横七竖八地散乱摆着,屋内各处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们进去的时候,骆修文正卷着袖子擦拭灰尘,听到动静,头也不回道:“小店还未开张,寻医问药请移步他处。”

谢祁无声笑笑,看了看中堂悬挂的匾额,笑着调侃:“不是说‘悬壶济世’?把病人赶走可对不起这四个字。”

骆修文愣怔片刻,下意识回头,看清来人,当即手忙脚乱地走出桌椅的包围,边局促地捋平宽袖,边招呼他们进来坐。

医馆后面便是一方小院,骆修文领着他们二人去正厅安顿好,又马不停蹄地去准备泡茶。

谢祁笑着拦他:“不用麻烦,我和阿允坐坐便走。”不等骆修文说话,直接道明来意,“阿允前些时日偶感风寒,将养多日都不见大安。正巧他今日休沐,我便想着过来一趟,劳你诊诊脉。”

一听是正事,骆修文便不再客套,反身到江怀允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江怀允将宽袖往上提了寸许,露出手腕,惜字如金:“有劳。”

骆修文温和笑笑,并指搭上他腕间,细细诊脉。

江怀允安静坐着,始终神色淡淡。

他虽不通医术,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前些时日忽冷忽热,他是一时不慎才染了风寒。

虽然没有立即寻医,可自刘太医诊过脉后,谢祁几乎是形影不离地看着他,用药歇息一步也不曾落下,病气早已去了十之八九。若非谢祁实在放心不下,他也不会同意过来。

总归诊脉用不了多长时间,权当是让谢祁宽心。

谢祁守在一旁,见骆修文收回手,忙问:“如何?”

“谢王爷稍安勿躁。”骆修文语气温和,安抚了谢祁一句后,向江怀允道,“劳烦王爷换另一只手。”

江怀允依言伸出另一只手,澄静的视线落在身侧。

骆修文似无所觉,眼神无意识地看着虚空,眉心微蹙,正全神贯注地给他诊脉。半晌,收回手,眉宇舒展道:“在下已经详细诊治过了,摄政王身上的风寒无碍,谢王爷尽可放心。”

见他言之凿凿,谢祁眸中的紧张总算散了不少。

医馆开张之前琐事繁杂,谢祁和江怀允帮不上忙,略作寒暄,便起身告辞。

时间款款而行,离江怀允的生辰日愈发近了。

寿星本人从容自若,按部就班地游走于朝堂各部,丝毫未受影响。谢祁对范阳的关注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临近四月,谢杨仍旧守在范阳行宫,不见分毫启程返京的动静。要知道,去年这个时候,他的御驾已经行在路上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祁拿不准他是被一场风寒拖住了脚步,还是存了旁的企图,只能倍加关注。他与范阳下属的信件往来不可避免地频繁起来。担心影响到江怀允处理公务,谢祁主动搬出书房,找了间空置的客房暂充议事之所。

骆修文也没闲着。

虽然搬出了摄政王府,可他仍担着“幕僚”的头衔,照旧风雨无阻地来摄政王府应卯。

开张前夕的医馆正是用人之际,左右这些不紧要的折子可以适当拖延,江怀允便许了骆修文几日假,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帮着未婚妻筹备医馆。

江怀允好意,骆修文没有回绝。只歇了一日,便又雷打不动地登门。

江怀允头也不抬地问:“不是让你歇几日?”

“费力气的活儿做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可以趁空闲的时候处理。”

江怀允“嗯”了声,没再开口。

骆修文熟门熟路地挑拣出需要自己观阅的奏折,将要离开时。

江怀允忽然出声:“你有话要说?”

虽是问句,可语调却显得笃定,像是胸有成竹。

“王、王爷……”骆修文微滞。

江怀允行云流水地处理桌案上的奏折,对骆修文的挣扎视而不见。

这些时日,骆修文举止看似如常,但总会无意识地看向他,视线带着困惑和探究。江怀允观察入微,自然察觉。

因着骆修文的欲言又止同他相关,才有了今日一问。至于对方坦诚与否,江怀允并不强求。

骆修文踟蹰在原地,下意识摸索向袖袋,内心天人交战。这些天他设想了无数种把袖袋里的东西透露给摄政王的方法,却总觉得不够天|衣无缝,拖来拖去,就拖到了今日。

他攥紧了手,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有一桩事,想向摄政王请教。”顿了下,有些赧然地急声补充,“可能有些冒昧——”

“问。”江怀允了当道。

骆修文定了定神,局促道:“摄政王可曾去过……江楚?”

“未曾。”

似乎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骆修文愣怔了下。须臾,他取出袖袋里的书递过去:“还请摄政王过目。”

江怀允觑他一眼,接过翻开。

骆修文肃然道:“前些时日在下给王爷诊脉,发觉脉象有些熟悉,因为尚无把握,是以按下不表。后来是得了悠悠提醒才想起来。”

江怀允不疾不徐地翻着手中的医案。

“王爷的脉象,和当年江楚瘟疫时受到波及的百姓有几分相似。”停顿片刻,骆修文有些困惑地开口,“王爷若是未曾去过江楚,缘何会有如此脉象……”

书房外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江怀允示意骆修文噤声,迅速将医案藏在小山似的奏折中。

骆修文顿时会意。王爷的脉象为何会有此异样尚且不得而知,如今说与他人只是徒增烦恼,不如先按下不表,等厘清原委再做定夺。

谢祁带着林管家推门而入时,书房内已然恢复如常。

江怀允声调平稳,若无其事地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林叔找你,正好得闲,我跟着过来瞧瞧。”边说,边轻车熟路地寻了把圈椅坐进去。

江怀允看向林管家:“什么事?”

“眼看就要进四月了,老奴来问问王爷,可想好了要取什么字?”

二十及冠,而后取字。按习俗,表字都是由长辈在冠礼上赐下。可江怀允无父无母,又无至亲长辈,只能自食其力。

摄政王每日忙得分|身乏术,管家生怕他把这茬儿给抛之脑后,赶紧趁着得空来问问。

江怀允微微愣了下。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管家还是不由默然一阵:“……王爷果真忘了。冠礼可以小办,但表字却是万万不能糊弄的。离四月初五不足一旬……”

管家心急如焚,念叨不已。

江怀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念得头疼不已。他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耳边传来谢祁的声音。

“林叔说的是。名以正体,字以表德*。表字事关重大,确该准备上了。”谢祁煞有介事地附和,说着,话音一转,轻笑道,“不过还有将近一旬才到正时候,有我和怀远帮着出主意,绝不会误事,你就放宽心。”

骆修文察言观色,跟着安抚。

多念叨也无益。管家面色缓了缓,再三叮嘱之后离开了书房。

江怀允对取字一事兴致寥寥。

反倒是谢祁和骆修文,因为在管家面前应承下此事,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之后几天,一直凑在江怀允身边商讨。

骆修文:“诗三百云:淑人君子,怀允不忘*。不忘为念,念之如何?”

“不好。”谢祁断然否定,“分离才生思念,阿允余生当该圆圆满满,不见离散。寓意不好,要换。”

“……”骆修文从善如流,又道,“摄政王腹有锦绣,学识过人。硕者,博也。文硕如何?”

“阿允文武兼备,德才过人。此字有失偏颇,不好,再换。”

骆修文:“……”

毕竟是要紧事,骆修文表示理解,再接再厉。结果谢祁却总能从各种角度一一驳斥,将挑剔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连他自己费心想的都不放过。

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以至于,五日过去,毫无进展。

骆修文心力交瘁。

谢祁却始终精神不减,见骆修文疲于应对,总算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消停不过瞬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没有听听寿星本人的看法,于是矛头一转,对准了江怀允:“阿允是怎么想的,可有头绪?”

顿了顿,又觉不对。这些时日,阿允始终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意兴索然,想来是没有头绪的……

“有。”江怀允声音淡淡地打断他的思绪,气定神闲道,“我已经想好了。”

谢祁:“?”

骆修文:“?”

谢祁茫然:“何时想好的?”

江怀允合上一本奏折:“管家提醒要取字的当日。”

“……”谢祁沉默片刻,眼神复杂,欲言又止,“阿允既想好了,怎么不说?”

江怀允抬眼,看了眼骆修文,最后将视线落在谢祁身上。

没说话,眼神也平静,可谢祁愣是从中品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杠出什么花样”的意味。

谢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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