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无尘(1 / 1)

灯烛长明,光影昏黄,似乎给透过缝隙挤进来的清冷月光也蒙上层欲语还休的温柔暖色。

身前的寿面刚出锅,雾气氤氲,徐徐上漂。浮在空气中,好似在人眼前罩了层如梦似幻的轻纱,令人视物也朦胧。

好在这雾气只存了片刻,风一吹,蒙蒙的白雾很快便向四周游动散开,直至消失。

雾气尽散后,谢祁尽诉着认真的神情,清晰无比地显露出来。

江怀允望过去,撞进他温柔含笑的眼神中,一时居然说不清,究竟是烛光温柔了他,还是他温柔了月色。

谢祁维持着递筷的动作,江怀允却不由失神,鬼使神差地探寻着心底某处难以明辨的复杂动静。那里好似生出了种陌生的情绪,仿佛在急不可待地破土而出,叫嚣着冲至他的眼前。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明明微不可察,却在这一瞬间,顿时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正出神间,谢祁声音温和地喊:“阿允?”

江怀允思绪一滞,回过神来。他顾自压下心底的异样,接过筷箸,低声道:“……多谢。”

谢祁莞尔,调侃道:“听说新一岁做的第一件事会在今后一年频繁出现。阿允十九岁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谢我,岂不是要向我道一整年的谢?”顿了下,他故作苦恼道,“如此客气,我可承受不住。”

江怀允没有理会他,兀自用着寿面。

不可否认,谢祁的厨艺着实出众。寿面口感筋道,并不似寻常面条软糯易烂,很是好吃。熬煮的面汤咸淡适宜,一把细碎的葱花又添了些许清爽,甚合他的口味。

江怀允默不作声,很给面子地用了整碗。

谢祁笑意深深,及时递来杯清水,似是诱哄一般道:“御厨做寿面的手艺平平,宫宴上的那碗寿面,阿允不若就别碰了,如何?”

江怀允觑他一眼,未置可否,起身离开。

谢祁深知自己这要求着实有些无理,宫宴上群臣都关注着,哪能碰也不碰?是以只是一笑置之,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他连忙起身跟上江怀允,行路间,温声叮嘱了许多要他宫宴上小心的话。

江怀允始终不发一言,走至中庭,才顿下脚步,淡声道:“这是他亲自主持的宫宴。”

谢祁顿时心领神会。谢杨亲自举办的宫宴若是出了差错,传出去,甚是有损他的名声。纵然谢杨有心动手脚,也断不会做于己不利的事。

话是这么说,谢祁却始终放心不下,谨慎道:“仔细些总没差错。”

江怀允看他片刻,淡淡“嗯”了声。

见他应下,谢祁放心大半。此处正是中庭,去王府任意一处都方便。他看出江怀允不动声色的送客之举,颇为识趣地笑了下,主动告辞道:“那阿允早些歇息,我先回府。”

声落,朝江怀允微微颔首,转身踏上了出府的路。

江怀允定在原地半晌,思索良久,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时,出声叫住他。

谢祁依言停步,略带疑惑地望过来。

江怀允声音如常,道:“天色已晚,不必折腾。”

言外之意,便是让他在王府留宿。

谢祁闻言一愣,似是不敢相信,先前时常赶他离府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会主动留他。

隔得远,江怀允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不开口,以为是自己多此一举。是以道:“你若不愿——”

难得他主动开口留人,谢祁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忙回过神,从善如流道:“摄政王有心收留,在下乐意之至。”

江怀允平静道:“还是你先前住过的客房,自行去歇息便是。”

谢祁眉开眼笑地道了声谢,末了想起什么,状似为难地轻叹一声,“时隔多日,我有些忘了客房的方向,可否有劳阿允引路?”

这语气分明是故意。他在府中住了多日,恐怕对摄政王府院落布局的了解程度不亚于他,如何会忘了客房方向。

江怀允并不理会,目光从他身上错开,不发一言,径直回了寝居。背影融进夜色里,显出几分冷漠来。

谢祁目送他离开,眸中染上几许笑意。

虽然邀人乘月而行的算盘落了空,但好歹今夜被挽留了下来。足以见阿允对他的态度已然有所松动,这是个好兆头。

徐徐图之的计策可行,总归有的是时间,他不着急。

谢祁满面春风,摇着折扇悠悠去了客房。

一夜好眠。

翌日起身时已是辰时,江怀允早已离府去上朝。

谢祁起身洗漱,也没打算多留。

谁料刚离了客房没多久,便被管家喊住。

跑得急,管家又上了年纪,是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谢、谢——”

谢祁莞尔,好脾气道:“不着急,林叔慢些说。”

管家匀了口气,才道:“时辰还早,谢王爷用了早膳再走也不迟。”

谢祁却没立刻应下。他昨夜离府匆忙,没知会康安,今晨不见他,府中怕是要出乱子。

停顿间,管家心有余悸道,“得亏您走得慢,若是老奴赶不上,让您空腹而归,可就真真是办砸了王爷交代下来的差事。”

谢祁打算婉拒的话登时滞住,他话音一转,问:“是摄政王吩咐的?”

“可不是。”管家信誓旦旦,“王爷今早用膳的时候,怕膳房疏忽,特意吩咐要备好您的早膳。”话音落地,管家侧过身,笑呵呵道,“谢王爷请。”

谢祁将要回府的事抛在九霄云外,从善如流地颔首:“有劳林叔。”

*

恭顺王府却不平静。

康安照常去伺候王爷起身,进了寝居才发现,屋里空无一人,被褥整整齐齐,压根不似人安睡过的样子。

叫门房过来一问,才知道王爷昨夜入夜没多久便出府去了。他猜测着王爷大约是去了摄政王府,可照王爷素来的习惯,半夜就该回来,哪有直到早上仍不见踪影的?

有心派人去摄政王府一探究竟,偏偏如今太上皇在京,他们须得处处谨慎,压根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这般,康安只能干着急,暗自盘算着,若是午时王爷还不回府,他只能拼一把,亲自带人出去找。

好在没等到午时,王爷徐徐而归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

康安松了口气,快步迎上去,心有余悸道:“我的王爷哟,您可算是回来了。”

谢祁泰然自若,瞥他一眼:“急什么?”

康安后背上的冷汗仍没褪下去,闻言一阵失语,他默了片刻,叹息道:“如今太上皇在京,您又消息全无,小的可不得着急吗。”似是觉得这语气太平淡,他又重重强调道,“都要急死了!您再晚回来一步,小的就要带人去翻盛京城了。”

谢祁反思了下,此事确然是他做得不对,是以没反驳,难得好脾气地听康安喋喋不休地叙说着自己的担忧。

唠叨半晌,康安好奇问:“王爷昨晚去哪儿了?”

谢祁语气悠悠:“自然是去给摄政王过生辰。”

康安:“……”

就知道会是如此。

沉默了会儿,康安忍不住问:“过生辰要一夜?”

谢祁只手支颐,慢条斯理道:“摄政王留宿,盛情难却,本王便住下了。”

盛情难却?

康安一脸怀疑,但见王爷春风得意,识趣地没有戳穿。

总归已经弄清了王爷离府的原因,他也就没有穷根究底。念及正事,康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过去,道:“这是干爹差人送来的信。”

谢祁和李德有通信不频繁,却也从未断过联系。听到是李叔的信,只当是惯常的家书,并未放在心上。

他慢条斯理地展开信笺,略略一扫,神色不由肃然。

康安心里一紧:“怎么了?可是干爹出了什么事?”

谢祁摇摇头,捏着这封信,神色凝重:“李叔听说了此次科举舞弊的事,此番来信,是为了提醒本王。”

康安一怔,下意识问:“提醒什么?”

谢祁摩挲着信笺,缓缓道:“他说,谢杨还是皇子时,云游天下,其中在梓州逗留的时间尤其之长。”

康安闻音之意,小声问:“干爹的意思莫非是,此次科举舞弊,或与太上皇有关?”

“不管有没有关系,咱们多提防些总没错。”谢祁声音沉沉,兀自思索着梓州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能让年轻时的谢杨如此流连。

沉默半晌,他缓声道:“看来,本王势必要亲自去一趟梓州。”

康安犹有迟疑:“可如今太上皇正在盛京,王爷恐怕不好脱身……”

谢祁屈指轻敲扶手,敛目沉思,并不答话。

*

江怀允的生辰宴设在晚上。

谢杨打着给他过生辰的旗号回京,是以这场生辰宴办得不可谓不用心: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悉数列席,歌舞之音靡靡,佳肴美酒流水一样搬上来,很是盛大。

宴会上觥筹交错,谢杨和一众老臣闲话叙事,说到尽兴处,举杯畅饮,君臣相和。

倒显得生辰宴的主人公不甚打眼。

好在江怀允并不喜欢这样喧闹的场合,没人理会,恰好合他的意。

宫人莲步轻移,将寿面置于他身前。大约御膳房到此处的距离有些远,寿面已然有些冷了。

小皇帝颠颠儿跑到江怀允身边坐下,兴致勃勃地催促道:“小王叔生辰快乐!快尝尝寿面!”

江怀允不好拂他的意,轻轻应了声,夹起寿面尝了口。

面条在汤水里泡得有些久,极为软烂,入口即断。江怀允于吃食上并不十分挑剔,可有谢祁的手艺在前,这碗寿面用起来,着实味同嚼蜡。

他不由自主地蹙了下眉。

小皇帝一直关注着,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小声问:“怎么啦,是不是膳房做的不合胃口?”

江怀允抿了下唇,摇摇头,正要安抚,就听不远处的谢杨笑道:“昭儿,怎么又去闹你小王叔?”

小皇帝笑意顿收,讪讪起身,挪着步子走回原位,低声解释:“……我是去给小王叔祝寿。”

谢杨拍了下他的小肩膀,和善提醒:“祝寿是应该的,你不是还给你小王叔准备了份大礼?”

小皇帝眼睛顿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扭头对江怀允道:“对!小王叔,我还有份礼物要给你!”

江怀允听出谢杨的刻意引导,心中警惕顿生,面上却不动声色,静等着下文。

小皇帝仰头望向谢杨。

后者面上含笑,顺着他的意愿,抬眼扫了眼热闹的大殿,道:“诸卿。”

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近处的朝臣耳中。

原本推杯换盏的朝臣登时止住动作,恭敬地朝上躬身,其后的朝臣紧随其后。大殿内很快便安静下来。

谢杨这才开口,声音清晰地在殿中回荡。他道:“朕以老迈逊位,其后半载,摄政王江氏怀允,扶持幼主有功,总领朝政甚劳。上元节救百姓于危难,科举案定朝纲以清明。仁德兼备,处事公允,半载以来,未敢怠也,朕心甚慰。我朝素来奖惩分明,摄政王劳苦功高,朕意嘉奖,诸卿以为如何?”

朝臣叩首,齐声附和。

谢杨抚掌一笑,欣慰道:“既如此,摄政王便听封罢。”

江怀允神情如昔,宠辱不惊。

谢杨却不以为意,笑着给身边的宣旨太监递了个眼色。

太监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高声唱喝:

“诏曰:为政以仁德而百姓颂之,遵法以身先而万民循之。尔江氏怀允,摄政半载,秉政劳民,迩安远至,功在社稷,利在百姓;嘉言懿行,恪守殊甚,可为众卿范。朕嘉奖其行,敕封燕王,领燕州八郡,邑万户,世袭其爵。

钦哉。”

朝臣跪倒一片,山呼万岁。

江怀允面色平静,好似如此殊荣与己无关一般,淡声道:“接旨谢恩。”

谢杨亲自扶江怀允起身,赞许道:“怀允有功,当该有赏。今日是你的生辰,快别跪了,吃寿面要紧。”

江怀允拱了拱手,拿着圣旨回原位坐下。

丝竹之音缓缓响起,大殿复又热闹起来。

趁着谢杨和老臣叙话的功夫,小皇帝凑到江怀允身边,端详他片刻,小声问:“小王叔,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江怀允神情如常,小皇帝和他相处甚深,对他的情绪自然要敏锐些。

他敛了心神,妥帖地放好圣旨,道:“没有。”

小皇帝观察片刻,确认之后,松了口气,弯起眼睛,挺了挺小胸脯,骄傲道:“燕地是最辽阔的封地,我对着舆图比对半天,特意选给小王叔的!”

江怀允执掌朝政,国土之中何处封地最多他焉能不清楚。如今一听,便知是谢杨掐准了小皇帝的心思,故意而为。

他面上不显,平静如常地挺过了这场宫宴。

宴会散,江怀允婉拒了谢杨让他留宿宫中的建议,径直回了府上。

时夜已深,纵马疾驰,有风打在面上,颇有些刺疼。江怀允半是出神地想着宴会种种,并不在意。

及至府门,待把缰绳扔给门房,一转身,他才看到熟悉的人影。

不远处,谢祁靠着高耸的石狮。双目微阖,唇角绷得直,似乎兴致不高。

江怀允侧过眼,问门房:“怎么不请他进府?”

门房小心翼翼地答:“请了,谢王爷执意要在此处等您回府,小的劝不动。”

江怀允微微颔首,没再详问。

门房如蒙大赦,牵着马走了。

这期间,谢祁始终没有睁眼的意思,似是睡着了。

江怀允定睛看了片刻,抬步上前,正要叫醒他,就见眼前人倏地睁眼。素来含着三分笑的眼神如今古井无波,眸色深深,犹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吸引着人往深渊里坠。

江怀允头一遭遇见他拿这种眼神看过来,没来由地怔了下。

谢祁却没在他面上多停留,别开视线,看到了他手中拿着的金黄布帛,眼神里登时涌现出汹涌的怒意。他语气莫名,带着七分冷讽道:“这就是谢杨给你的封王圣旨?”

谢祁能这么快得到消息,江怀允并不意外。他颔首道:“是。”

谢祁直直盯着他手中的圣旨。

江怀允似有所觉,饶是他看不清谢祁的神情,此时也能察觉出端倪。他抿了下唇,问:“你——”

话刚开口,便被谢祁冷声截断:“这么多年,谢杨恶心人的招数还真是一如既往,半分长进也没有。”

谢祁的怒意似乎已经飙至极点。江怀允心口一跳,正要提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见谢祁趁他不备劈手夺过圣旨,两手一错,布帛应声而裂。

江怀允甚至来不及阻拦,圣旨就已然被他撕成两半。

江怀允蹙眉望着谢祁,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赞同。

他当然知道谢杨此番敕封是不怀好意,也知道谢祁此举是为他出气。但这毕竟是圣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事,偏生还是在谢杨在京之时,生怕招惹的忌惮还不够?

江怀允深吸一口气,探手挟持住他的手腕,压着怒气道,“你跟我进来。”

原以为谢祁会反抗,江怀允用了大力气,拽得对方一个趔趄。

他侧眸看了眼,并不心软,顾自拉着他进去,直到绕过影壁,才狠狠甩下他的手臂,冷声道:“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封号而已,你就这般沉不住气——”

话到一半,江怀允轻斥的话语忽然滞住。

谢祁只手紧攥圣旨,终于抬眼,望过来,近乎咬牙切齿地道:“王谢堂前燕栖梁①,谢杨也配?”

他抖擞开两半圣旨,打眼扫过,冷笑道,“嘉言懿行,恪守殊甚……”

说着,他狠狠攥住圣旨,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向他腰间。江怀允伸手去拦,谢祁发了狠,你来我往几招,终于从他腰间抽出匕首,对着抛向空中的布帛眼也不眨地挥去。

匕首刃利,手腕翻动几下,布帛碎成片,如晚秋的枯叶一般摇曳着坠下来。

江怀允盯着残局,眉心紧蹙。饶是知道谢祁好心,此时也难免动了气:“你今夜前来,就是因为这个封号冲本王发脾气?”

谢祁死死盯着他:“你知不知道他拟的这个封号是何意?”

“知道。”江怀允沉声开口,“王谢堂前燕栖梁。他是谢,本王是他堂前的燕,他定这个封号,无非是提醒本王不要忘本,警告本王再如何折腾也飞不出他的掌心罢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能如此冷静。”

江怀允不以为意:“只是一个封号而已,耐不得何,本王不在乎——”

“可我在乎。”谢祁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视线动也不动地锁住他。

这目光有如实质,似有千斤重。落在他身上,令江怀允下意识后退一步。

躲闪一般的动作似是彻底引燃了谢祁的心绪,原本死命压制的情绪,此刻山呼海啸般冲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几欲吞没他的理智。

谢祁上前一步,咬牙重复:“可我在乎。”

他步步紧逼,江怀允罕见地被他惹出了几分恼怒。此时王府静寂,周边尽是他们的争执声。

江怀允抬手捏了下眉心,冷目睨着谢祁。两个人心里均存着火气,此时若是硬碰硬,少不得要闹出番大动静。

到底是理智站了上风,江怀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觑他一眼,再不纠缠,转身就走,边道:“你何时冷静下来,再来找本王。”

刚一抬步,立刻便被谢祁拦住。

江怀允伸手格挡,两人一点就燃,登时便缠斗起来。

谢祁单手执匕首,怕伤着人,只用一臂对阵,很快便露了颓势。

江怀允眼明手快,打上他的麻筋。谢祁不妨,匕首登时从他手中滑落。江怀允一个滑步,接住匕首,转身挥手,匕首刃正抵在谢祁的胸膛处。

“够了!”江怀允声音如冰,“你今晚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谢祁玩味地咬着这六个字,望着江怀允,一字一字道,“我想要的,摄政王肯给吗?”

这句话着实有些莫名,江怀允听得云里雾里,不待他细想,谢祁已经开口。

“我想要摄政王不再疑我、拒我,不再百般猜忌我接近你是别有所图。”

“我想要摄政王弃了这狗屁不通的封号。我这般在意的人,凭什么叫谢杨当物件一样羞辱。”

他一字一字说得认真,江怀允却是被他的话震在原地,连匕首都忘了收回来。

谢祁却仿佛别无所察一般,盯着尖锐的匕首,抬步上前。

“我想要——”他启口,一字一字,字字千钧,“想要摄政王心上无尘,只有谢祁的名。”

“你肯给我吗,阿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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