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有一段版权不完善的时期,殷怜见过各种各样侵犯著作权的骚操作——有人一本书拼合两百多本名作的情节，有人剽窃新人作者的作品之后直接收购版权来控制风向，还有人抄袭之后起诉举证的路人诽谤,以此来“反证”自己没有抄袭。
因为在华夏抄袭官司是民事诉讼,而民事诉讼是必须要原作者或者版权拥有者提起诉讼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期的著作权法是有很多的漏洞和可以钻的空子的。
然后就要提起夏国的诉讼系统了。在夏国，除了民事诉讼和刑事诉讼之外,还有多种更加复杂和完善的法律诉讼机制。比如说著作权或者专利官司,它就是一种介于民事诉讼和刑事诉讼之间的官司形式。
华夏认为抄袭的危害是对于原作者本人的权力侵犯,是个人性的。而在夏国，法律认为任何抄袭,剽窃,侵占他人知识产权的行为是属于有公众性损害的行为——它对于社会风气，现有制度和公众权利都存在致命的侵害,故而是可以由公众提出的诉讼。
很多社会都有自己特别不能容忍的犯罪行为。比如有些国家对于逃税量刑非常重,有些国家对于绑架处理手段相对极端,而华夏则是对毒品相关的罪行处理格外严格。
对于夏国来说，可能就是知识产权了。
这是一个不可触犯的雷区。
像是殷怜在国内见识过的许多骚操作,在夏国肯定是无法执行的。因为这里的法律在这方面规定得极为详细完善……且严苛。很多地球有过的案件，殷怜没见过夏国类似的案例,却有见到过不少针对类似行为所设立的条例。很多殷怜在地球根本想不到的案例，夏国也是应有尽有,而且也有相应的法律条规。
地球人的那点小聪明，目前来看是很难运用到夏国的法律系统中的,因为人家根本没有相应的漏洞给他们钻。
但是殷怜却因为某个抄袭者反咬一口的案子,而想到了一个反向操作的方案。
“如果……这只是一个假设……对方只是说说,而并不打算起诉你,或者想要把这个‘起诉’无限地往后拖延，那么你们公司有什么合适的应对方案吗？”
方以诚愣了一下，问道：“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殷怜嗤笑了一声，说道：“有人看中《鸣芳洗冤录》美术导演这个项目，但是没有办法正面竞争，所以想要先搞掉你们，然后再搞掉我。”
当然，说搞掉殷怜是她自己的嘲讽说法。正确来说，对方只是想要哄骗和利用她达到目的。
年纪小就是这点麻烦——总有人想要小看你。虽然这一点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可能是个优势——更方便殷怜扮猪吃老虎，但是在大部分时候是个麻烦。
毕竟人在正常的工作生活中，真正需要扮猪吃老虎的时候其实不多，很多时候，反而是合作对象或者竞争对手的轻视，更容易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说到这一点，方以诚倒是有些恍然大悟。其实他接下这份工作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些忧虑——毕竟这个项目对于他们这么一家中型工作室来说，肉馅含量还是太高了，他当时就做好了准备面对各种挫折与刁难。
结果没想到工作过程出人意料地顺利，殷怜作为甲方不但专业，而且也好说话（他以为），布景制作顺利得就像是做梦一样，甚至让人感觉到了不真实。
而事实证明，福祸相依。磨难可能迟到，但多半不会缺席。
要越级挑战BOSS，肯定是会遭遇一些考验的。
他问道：“所以之前那件事……”
殷怜问道：“这也不一定。虽然我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没有经过调查的情况下，不好妄下定论。”然后问方以诚，“之前的事情你们调查了清楚了吗？”
方以诚听殷怜怎么问，语气竟有几分结巴起来，说道：“那个……我们之前调查了一下……但是现在大家主要在忙布景的时候，人手比较有限……”
他说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才这样迟疑。
说白了就是不够重视。
他们的态度在工作上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问题，反而是一种优点——不管外界发生了多少事，一方秋色的主要成员内心始终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职业道德至少是很优秀的。
殷怜也没办法因为这件事责备他们。
她只是委婉地劝说了一句：“专注于项目不是什么坏事，但生活在现代社会，很多时候一些人情世故还是重视起来的，哪怕勉强一下自己。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还是稍微重视一下公关方面的工作。”
方以诚最近也感受到了这方面的必要性，头疼地说道：“我明白。我之后会尽力发展一下这方面的资源的……但现在真的没有头绪……怕也来不及。”
殷怜说道：“没事儿，目前这个情况其实不算很难解决。”
“如果他们真的一直拖，然后在网上炒作……”
殷怜说道：“那就让他们拖——又不是只有他们能发起起诉。”
方以诚：“！？”
殷怜说道：“据我所知，任何保密合同的保密对象不包含仲裁和法律机构。而一定提起起诉，合同本身肯定是裁决的重要证据之一，即使被展示也不算违约……这个条例同样适用于其他人发起的，与合同内容或者签订双方有利益纠葛的诉讼。”
方以诚好像听懂了一些，但是一时之间还没有很完善的思路。
他问道：“你是想通过他人的诉讼来得到法律判决？可是还有哪些利益相关体呢……？”
殷怜笑了起来。
她说道：“你仔细想想，有这个权利的人可太多了。”
方以诚一时脑子没转过来，把这件事的涉事团体一一想了过去，半晌没找到答案，却不防秋谭在旁边突然开口说道：“以法律来说，凡是观看过这部剧，为剧付过票钱的观众都可以提起诉讼。”
殷怜说道：“宾果。”然后她说道，“说动一些相关的利益团体很难，但是找一个正义且义愤填膺的观众……你们觉得难吗？”
“只要我们能找到一些观众出头，我们可以主动为他们提供诉讼经费，权当是公关费用了。索赔的金额不重要，哪怕是38信用点的票价，又或者3.8信用点的布景成本，最主要的是，这样我们就可以自己控制诉讼的节奏了——也可以还观众一个他们想要的真相。”
方以诚：“……”
这个思路是他所不曾想到的，可是仔细一想，竟然没有什么漏洞。
不得不说，殷怜在人斗方面，思路真是太过灵活了。
影视公司想拖着？殷怜根本不打算给它这个机会，直接就打算釜底抽薪，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之后殷怜又接了一个电话，还是监制的。对方正要继续劝说，结果就听殷怜说道：“监制，我现在已经做了大半的布景，钱也都花出去了。如果现在换人，这其中增加的成本，该由谁来承担呢？”
监制说道：“但是如果不换人我们的损失也许会更大。而且说到底，殷小姐您选择布景公司也有些过于不慎重。像我们这样的项目，正常来说应该选择的是可靠的大公司……”
殷怜说道：“是布景做得不好，还是现在选布景公司，都要选一个接下来八十年都不会出现任何丑闻的公司了？”
“抄袭可不是一般的丑闻。”
殷怜说道：“监制你慎言，现在抄袭还没定案呢。您看，连被抄袭的‘庄园主人’，都没敢直接公开说一方秋色抄袭！”
“那是人家大方！但是根据对比图，抄袭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了吗？”
殷怜说道：“如果不是呢？”
她现在已经了解情况，也通过相关机构的文件进行了确认，所以说话就比之前硬气了许多。
监制冷笑道：“殷小姐，你年纪还小，可不要因为一时心软包庇抄袭者。这后果你是承担不起的。”
殷怜说道：“这句话我会视为对我的污蔑记录下来，以后视情况进行追究的。”然后她不等对方被激怒，开口说道，“当然，如果监制您坚持要更换布景公司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跟我签一个协议就可以了。”
监制毕竟是成功人士，虽然前一句被她激怒，但还没发作出来就听到殷怜露出让步的意思，便又怒气按捺了回去，问道：“什么协议？”
殷怜说道：“如果一方秋色真的抄袭了，那么我可以承担这个识人不清的责任。可是如果最后结果出现反转，他们被证明没有抄袭，而我们违约更换了合作对象，难道我也要承担这之中的责任和成本损失！？”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早有打算，平稳得很，但是语气上却透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愤慨和恼怒，顿时把监制给唬住了。
监制思考了一下，虽然从自己的人际网之中已经得到一方秋色确实抄袭了的可靠情报，但是仔细思索之后，又觉得不是那么确定了。他略作考虑，觉得还是不要因为一个人情搭进去太多，也同样不想承担这样大的责任，顿时有些被殷怜说服，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说道：“但是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得出结果，万一我们的剧拍完了，一方秋色抄袭的事也定案了，到时候我们的片要怎么上映！？难道还要打回去重做布景不成？”
殷怜说道：“这有什么？”她说道，“一方秋色的布景都是按照我设计的制作的，我手头上有全套的设计图。就算他们抄袭，大不了不在人员表打出他们的名字。难道换了一家布景公司，我的设计就会不一样了？”
她态度如此强势，监制却被她之前的话压制住了，一时没能夺过主控权，反而噎了一下。
殷怜说道：“当然，如果监制不放心，我也可以跟您签个协议。如果一方秋色被起诉之后确实被判定抄袭，我可以另外找一家布景公司把布景从头到尾重新做一遍。我自费！”
她这话放得豪气，而且完全不留余地。监制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再提出选用自己中意的团队，只能讪讪地说了两句场面话，希望稍微抵消一下之前的针锋相对，就挂掉了通讯。
挂掉通讯之后，他又发起了通讯，这一回是对着和自己有交情的布景师的。他开口说道：“《鸣芳洗冤录》的布景工作……你还是放弃吧。”
对方惊愕了一下，然后说道：“您先前可答应要帮忙了啊。”
监制说道：“我们的小导演，虽然年纪不大，主意却很大。她对这部片有自己的想法，目前为止看起来做得也很不错。你就算真的进了剧组，多半也很难有什么发挥的余地，反而容易起争执，不如算了。”
对方听了，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冷笑了一声，然后才用完全不同的温和说道：“我是真的很喜欢岳珂的作品，哪怕打个下手也是愿意的。”
他这样坚持，监制也不好说什么。但他停顿了一下，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一方秋色的事情……你确定他们是真的抄袭了吗？”
布景师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回答道：“当然是真的。您不信我，难道连苦主的话都不信吗？影视公司方面的布景是直接买的成品布景，因为设计得很好，加上风格也适合，就直接用了。谁知道人家抄袭的知名设计师？”
监制这才点了点头，把电话挂断了。
次日早上，他又开始刷相关新闻，希望影视公司早日起诉，证明一方秋色确实是抄袭，以用来催促殷怜换合作对象。
结果没想到，影视公司的起诉没等到，却等来了一群观众直接同时起诉影视公司和一方秋色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