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看着张居正举棋不定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接下来所奏之事，定然不是好事。
但丑媳妇总要见婆婆，他总得听。
张居正何许人也，他也只是犹豫片刻而已，在他心中皇帝本来就应该肩扛社稷，不管是什么糟心事，也都得扛着。
想到这里，他心无顾虑拱手道：
“微臣为稽查赋税，在民间开始丈量土地。”
“在这个过程中，却发现很多百姓手中，竟然根本没有土地。”
朱由检闻言，怔住片刻，随即眉头一皱，脱口问道：
“哦？百姓没有土地……那土地都去了哪里？”
他刚问完这个问题，下一刻，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历史上明朝土地兼并严重。
看样子，这个世界也没好哪里去。
“回陛下，据微臣所知，如今土地，皆在诸多官员和皇亲手中……”
“他们通过特权，或欺诈或威压，夺占民利已久，很多百姓无田可种，只能沦为他们手中的耕奴。”
“什么……”朱由检尽管心中早有答案，但从张居正口中得知此事时，他还是难掩心中愤怒。
他脸色骤然一变，怫然大怒：
“你说皇亲欺压平民，侵占土地？朕要知道是哪些皇亲，要具体到人……”
朱由检身吸一口气，眼中杀机毕现，毫不掩饰。
他让张居正具体到人，自然不是要关心那些皇亲，而是要杀人。
张居正感受到朱由检身上传来的可怕杀意，哪怕心知这不是在针对自己，他还是不由得神情一滞。
但他也不凡，很快回过神来，正色道：
“侵占百姓田亩的官员皇亲实在是太多，臣无法一一说来，但其中以八大藩王为最。”
“八大藩王……身为皇亲，竟敢为非作歹，当真觉得朕不敢动他们么？”
朱由检眯着眼，眼神森森然。
藩王都有自己封地，权势待遇堪称历朝之最。
但他们仍不满足，得寸进尺。
朱由检杀心强烈，但杀藩王，不是杀贪官。
就算是他是天子，也很难轻易为之。
血缘、祖训、舆论以及藩王封地的军队。
这些，都是阻碍。
但阻碍再多，朱由检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
想到这里，朱由检看向张居正，沉声说道：
“传朕旨意，宣八大藩王进京。”
按照祖制。
藩王轻易不得进入帝都。
但若是天子宣召，自然可以。
张居正听到朱由检要见八大藩王，不由得心中一惊。
天子这是要对亲族动手么？
“微臣遵旨。”张居正看朱由检态度坚决，也只能拱手接下这个任务。
“好了，若是无事，爱卿就退下吧。”朱由检揉揉眉心，淡淡道。
如张居正预言。
他的好心情此时确实荡然无存。
“那微臣告退！”张居正躬身离开。
……
张居正离开之后。
朱由检坐在龙椅之上，脸色依旧低沉。
土地兼并严重，是悬在大明头上的一把刀。
藩王所作所为，已经威胁到大明根基。
一瞬间。
朱由检脑海中像是翻书一般，有无数念头闪过，无论如何，他必须解决掉这个巨大隐患。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
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陛下，户部尚书杜安国求见。”
“宣。”
杜安国进入养心殿，发现朱由检正黑着脸，不由得心生退意。
但想到自己要奏之事，怎么也不至于挨骂，才镇定一些。
“陛下，秀女人选已经拟订，她们皆在储秀宫等候面圣。”
朱由检闻言，手指轻点身前书案，随即道：
“走。”
……
储秀宫。
红墙之内。
一群身穿月白色宫裙的少女正聚在一起。
虽然都是一样的服饰，但少女们正是最美年纪，婀娜多姿，各有风华。
人群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妹妹皮肤滑不溜秋，手感真好。”
一女子眼带笑意，捂着红唇，咯咯直笑。
“姐姐不要再笑了……”
在她旁边一身材稍稍娇小的少女，雾鬓云鬟之下是一张明眸皓齿，冰肌雪肤的俏脸。
少女被人调笑，又惊又羞，红了耳根。
有人笑，有人羞，也有少女眉间愁云朵朵。
一女子黛眉轻皱有一些怅然，对着身边和她长相近乎一模一样的妹妹低声道：
“宫里规矩多，不比家中，妹妹可不要似她们一般多语。”
“听说天子脾气不是很好……姐姐我好怕。”
当今天子励精图治，惩治贪腐，但手段却极其血腥。
百姓乐见于此的同时，朱由检暴戾的形象，也早已刻入心中。
耳濡目染之下，秀女们自然有人担忧不已。
“听说陛下马上就会来看我们，按照惯例，陛下会选一心仪的姐妹共度良宵呢……希望那个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儿是我……”
一个容貌俏丽，身姿妖娆动人的女子眼带憧憬之色，握紧了小拳头。
其他少女闻言，也是美眸闪烁，又紧张又期待。
“皇上驾到。”
就在这时。
储秀宫外，传来太监的传报声。
秀女们闻言，纷纷神色一紧，莲步轻移站好了队形。
进宫之前。
她们就已学过宫中的规矩。
此时。
每一个人的心都怦怦直跳，如小鹿乱撞。
今天是天子看他们的第一面。
所谓一见钟情，最是念念不忘。
这一刻，自然非常重要，很有可能决定她们以后的人生。
下一刻。
朱由检在户部尚书杜安国和内侍太监陪同下，龙行虎步进入储秀宫中。
秀女们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多人不自觉捏紧了一角宫裙。
朱由检来到她们面前之时，秀女们双手叠在一起，优雅侧身，盈盈一礼。
“都免礼吧。”
轻轻淡雅的香气如微风拂过，朱由检微微点头。
秀女们闻言站直身子，美眸如水，有胆大的，偷偷瞥了一眼朱由检，如惊鸿一瞥。
朱由检身躯欣长，发丝乌黑以金色发冠束起显得干净利落，他剑眉星目，双目深邃如夜空沉沉，不管从那个角度看，都妥妥算是英姿动人。
看着朱由检样貌和自己想象中那个暴戾君王完全不一样。
之前对朱由检心有惧意少女都轻抿浅绛朱唇，心中似乎涟漪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