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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第 42 章(1 / 1)

这时,外头一声巨响,暴戾的风卷起水浪,一下子将旅馆门窗都掀飞了。

独眼长老迅疾地挡在韩小鱼面前,一把将她抱到了安全的地方,等往外看去时,只见几个泉客撞在墙上,撞得血肉飞溅,挣扎了几下,栽进水里就再也没法动弹。

“我去救他们!”阿苏几个说着就想要把伤员拖回来。

老人们及时拽了他们一把,又是一阵暴风与巨浪冲了过来,阿苏看见那几个伤员要被冲走,连忙挣开老人的手心,扑了过去,甩出一段蛟绡,那蛟绡自动绑住了伤员的手脚,将他们连在一块。

阿苏拽着蛟绡另一头,被巨大的重量带着往前飞去,直撞上了旅馆的窗沿上,咳出了一大口血来,幸而十来道水绳手忙脚乱地绑住了她,好歹没被带了出去。

“快回来!”独眼长老冲她大喊了一声,“阿苏,放下蛟绡回来!”

阿苏手上死死拽住蛟绡,一口气都没喘匀,听见长老的话,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贺兰堂,还有他们身后的大小黑市势力正朝这边涌过来,人未至,强风形成的利箭已抢先飞出,势如破竹地刺向她的眉心。

阿苏呼吸一时凝滞了,即便反应过来也躲不及了,然而就在那利箭飞到近前时,一个黑影蓦地遮住她的视线,随后被利箭贯穿,泼了她满头满脸的血,失去力气的躯体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

阿苏定睛看了看倒在他身上的人,那是被她的蛟绡带回来的泉客之一,除了被箭所贯穿,浑身上下早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直到这时阿苏也终于留意到,这些泉客不是死透了,就是已经重伤无可救药。

“阿苏快松手!我们拉你回来!”身后的泉客显然也看见了,拼命喊着阿苏的名字。

阿苏看着面前失去的同伴,脑子一片空白:“我、我……”

有重伤的泉客被她的蛟绡拴着,在水中艰难地抬起头来,对上阿苏的视线时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弃。

“可是我……”

然而刚才的利箭只是流弹,这时才轮到正场,铺天盖地的攻击眨眼间已经罩了过来。

“快松手!”

阿苏闭了眼,咬紧牙关,她的手不住地颤抖,只有蛟绡却怎么也没法松开。

格朗一回身就看见这一幕,登时瞳孔骤缩:“阿苏!”

他们已经快要冲出贺兰堂的包围里,白骨夫人也近在眼前,可贺兰堂根本没打算跟格朗较真,目标一直都在旅馆那帮泉客身上。

格朗飞身回撤,街上顿时拔起了一面水墙,徐晋化作狼身跟过来帮忙挡了黑市一下,短暂地护住了阿苏他们几人。

格朗趁机撤回到旅馆附近,将阿苏从地上拉起来,一转身,后头的贺兰堂众妖已经追了过来,他护在阿苏身前,手中长戟直接迎上了对面探出的一只利爪,随后暴露出来的手臂就被数柄利刃贯穿,剧痛叫他声音也嘶哑了。

格朗朝阿苏喝道:“快松开蛟绡,回长老身边去!”

可阿苏紧咬着牙关,死死拽着蛟绡不愿松开,一小段蛟绡飘到格朗的手臂上,堵上了他伤口处的血。

格朗:“阿苏!”

阿苏一张嘴,紧绷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眼泪也跟着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格朗,你听我说,他们还活着,巫山有最好的医师,有最好的药,我们去巫山,肯定还能救活他们的,我不能松手!”

贺兰堂汹涌的妖群根本不是寥寥数十人的泉客能抵挡得住,话音刚落,周围又是几只妖提着刀兵刺了过来,格朗啧了一声,一回头,就看见数道逼人的刃光将要落在阿苏的头顶上。

他横起长戟,将挡在面前的妖扫飞出去,回身一把捞起阿苏,千钧一发之际让开了那几道要命的攻击。

旁边的泉客见状吓得魂都飞了,忙召来水柱撞飞敌人,随后纷纷守在了格朗身边,格朗咬牙忍着痛把手臂上插着的断爪抽了出来,这才得空往四周看了一圈,泉客通通已经陷入了苦战,这显然是正中对方下怀的——他们被黑市包围起来了。

“阿苏,快听话放开蛟绡!”

在他们当中的阿苏被这一连串的攻势吓得脸色都白了,闻言一怔,就对上了格朗满是苦涩的目光。

这位泉客的大哥哥虽然见了仇人就要炸,可在这群孩子心目中永远是可靠且勇武的。

阿苏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哪怕她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只格朗那双眼,一下子就点燃了她有生以来知道的全部绝望与悲痛。

格朗听她嚎啕大哭,叹了口气,像是平时纵容这些小鬼一样,从阿苏手中接过了蛟绡:“你说的对,我们不能松手,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叫黑市占半点便宜。”

“可族长你的手已经……!”

格朗才当上临时族长没几天,听见这名头还要想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用力挥舞了一下长戟,循着破绽将一只鼠妖捅了个对穿:“我没事!”

霍信一点也没觉得他们没事,但他正跟华老三对上,一时半会还挣脱不开,见缝插针地吩咐了一声:“去!”

在他身后的雪君立马会意,扭头抛下自家主人,漫天风雪绕着弯子兜头扑向了泉客的包围圈。

聚妖地的妖虽然都是那么些二流子,但剑门两位如今只能发挥十分之一的实力,面前这个靠人海战术结成的网就算不入流,也确实没法强行撕裂。

风雪只短暂地在外围豁开一道小口,轻易又被人潮覆没。

雪君皱了皱眉,正待设法钻进包围圈中时,上百道银线从身后飞来,越过了他,无孔不入地探进了包围圈深处,那银线仿若有灵性般,飞快在众妖当中结成了一张巨网。

灵符千丝的线看似跟蛛丝一般无二,肉眼几乎看不清,只有映着光的时候才能辨得出,但硬度却是相当可观,剑砍不断,火烧不掉,浸过主人妖力的银线泛起一丝如同压在剑刃上的锋芒,削铁如泥地从妖怪包围圈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格朗一行人总算在穷途末路之际喘过一口气来。

雪君回头一看,那头只剩下湛卢剑一人,白骨夫人手下那群傀儡不知何时都被千丝绞杀成一堆零碎,沉没在冰冷海水中,晕开了大片渗人的血色,但傀儡除非彻底无法行动,否则没剩活气仍能朝他扑杀过去。

那些个断肢残骸的傀儡重新站起来,支离破碎的白骨在水底下彼此凝结,化作五花八门的骨刀或利爪,白骨夫人那没完没了的包围圈眨眼又将韩湛卢堵在里头。

然而不过几炷香时间,韩湛卢对付这些傀儡玩意已经宰出心得来了,一把剑不够用,他便物尽其用地拿千丝当剑使,银线锐不可挡地切开包围圈,还有空往泉客那边搭把手。

韩湛卢声称懒得管泉客那堆烂摊子,出手救人却没半点含糊,千丝银光密布在街道之中,像是无数把利刃在天光底下交相辉映。

韩湛卢对白骨夫人说:“人间灵脉确实不怎样,但还不至于让我锈掉。”

惊天候冲得最前,栽得最早,惊天集团早已经群龙无首,其他那些个小势力惯会见风使舵,眼看当年兴龙宴上的事要重演,身处混局中的黑市妖怪们已经隐蔽地往回撤,除了龙蛇会,没人敢上前触韩湛卢霉头,只在外围跟临时工和泉客较劲。

白骨夫人虽然把事情闹大的目标已达成,但听他这语气还是相当不悦,本就不赞成跟湛卢剑作对的甲老默默叹了声气。

白骨夫人冷声对黑鬼说:“长老,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到了。”

黑鬼明白她的意思,立马低头领命。

很快,韩湛卢就发现骨刀的攻击突然变得凶猛起来了,骨刀比傀儡小得多,也灵活得多,即便千丝再密集也能从中自由穿梭。

韩湛卢为避其锋芒,一路往后退去,冲身后的妖喝道:“一边去!”

不用他吩咐,牌坊底下的妖怪见那刀光剑影要扑往这边来,叽哇乱叫着鸟兽散,几个来不及退避的已经被骨刀刺成了蜂窝煤,七嘴八舌的吵闹声集体变作了惨叫声。

韩湛卢一眼瞥见堵在人群中的范子清,骨刀磨得发亮的利刃几乎就要往他身上开个洞,他低声骂了一句,数道千丝甩手飞出,弹开了面前的穷追不舍的骨刀,腾出一点空隙折身捞起范子清的腰,将他往边上一带。

几乎是下一瞬,那几把骨刀全刺在他刚才的位置上。

“躲远点,回旅馆去。”韩湛卢说,“再出来凑热闹就扣你工资。”

范子清愣了愣,反射神经像是死了一般,不躲也不闪。

韩湛卢没注意到异样,就在他放下范子清,继续找龙蛇会干架时,范子清蓦地上前几步,随即一阵钻心的痛贯穿了韩湛卢的后腰。

范子清朝他毫无防备的后背刺了一剑。

黑鬼将范子清跟韩小鱼两人绑带回龙蛇会时,就给他们都上了一份傀儡咒,虽然脸黑被韩小鱼挣脱了一回,但起码范子清这个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韩湛卢猛地回过头来,面若寒霜,眼中闪出一丝凛冽杀意,迅雷似的扣住了范子清想要再刺一剑的手腕,一个名字忍不住狠声脱口而出——

“姑苏!”

话音一落,闻者皆是一惊。

这一声如同闷雷响彻范子清耳畔,傀儡咒下脆弱如蛛丝的意志力被撞散,一道无可抗拒的强力将他的意识拖进了某个深渊之中,失重感不断纠缠上来,身边无数凌乱景象跟他擦肩而过,很快又减少、消失,彻底安静下来时,只剩下一片黑暗。

紧接着,他听见有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在冷冷地说:“把我埋了吧。”

范子清循声转过头去,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有光朦胧地照进来,定睛去看,眼前已经不是妖市混乱的街口,而是处不知名的六角亭子。

四面是江,笼着散不尽的雾气,平静的江面上飘着无数水灯,范子清一眼便认出这是恒水。

那亭子孤伶伶地建在恒水中央,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岛般,轻薄的白色纱幔随风飘起又落下,中间的小高台香火缭绕,上面立碑写着‘姑苏之墓’四字。

说话的是个孩子,那七八岁模样的男孩浑身血污,衣衫褴褛,能看见身上缠了不少绷带,他手里死死拽着把湛卢剑,浑不在意地靠在墓碑上坐着,随手拿起供奉的果品啃了起来,眉目间依稀有点韩湛卢的轮廓在。

“埋,不懂吗?”他不知是在对什么人说话,“衣冠冢也是墓,你放我进去,再关上,以后香火多烧一份,世上就此少了个大麻烦,很划得来。”

恒水之上翻起一阵波澜,随后传出一把男声,像是在回应那孩子的话:“他耗尽毕生修为,托我将你点化成人,让你像人一样活着,是他的遗愿。”

“你们自作主张给了一把剑灵智,还自以为是恩德?我求你这么做了吗?”小湛卢冷笑一声,又问,“我求他了吗?”

恒水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世间有什么不好的吗?”

那些年剑门韩章才刚挑头抗击蛮荒,万妖阁才刚有个雏形,妖世零散的纷争也才渐成两股力量相互抗衡的局势,各大妖族虽仍受蛮荒祸害,但总算能设法回击。

但这一切对前不久还是把剑的小湛卢而言,实在没什么好或是不好,他没有能比较好坏的东西,只知道走在哪都是战火,即便在妖王殷岐的庇护下,万妖阁内部权势争斗的暗流也将他冲得寸步难行。

乱世之中只有拼命才能挣出一条活路来,那么累人,那么残酷,还不如继续当把无知无觉的剑好得多。

小湛卢没说话,低头啃完了那蒙尘不知多久的包子,填饱肚子后,那满案头的果品忽然就变得不顺眼了,他皱了皱眉,一脚将香火供奉踹翻,走到亭子边上,挥剑直指翻涌的江水:“姑苏死了,姑苏的剑还留着做什么?”

男孩的话音中稚气仍在,说什么正经话都太吃亏,一句嘲讽再如何冷淡尖刻,总会透出一丝委屈的弦外音,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范子清没听韩湛卢提起过姑苏,也不知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更分不清他是不是假嘲讽真委屈,只有那句‘留着做什么’轻轻拨动了他的心弦。

这个疑问范子清揣在心里想了多年,这么多年来,他不知来处,也不见归途,只是茫然彷徨地徘徊着,熬过了无数孤独与苦痛,大概是心底还存有对什么东西的一丝期盼,才盼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明日。

那么这把剑闯荡在世的上千年间,最终又是得到了什么答案?

范子清默默地想:“这人怎么就从个只会跟人咬牙较劲的小孩,长成现在这幅讨人嫌的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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