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
前几天楼知秋是跟她提过这个事，让她拟庭雨疏入队的签约合同。她也确实拟了，但她以为楼知秋是兴致来了，说风就是雨的，想到就做了，谁知道他脑子里天天都是些什么天马行空的东西。
楼知秋买下俱乐部进行管理层重组时招入了她，她本身是跟着楼知秋姐姐做事，因为知道她从小也是网瘾少女，偶尔也和楼知秋一起打过游戏，喜欢电竞，就把她拨调过来担任战队经理。
楼知秋给小花经理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拟一份雨神入队的签约合同。她当时天真兴奋地问，雨神要来我们战队吗？
楼知秋微笑，他说，不，先拟一个，以备不时之需。
小花经理滔滔不绝的激动瞬间浇灭。
在清楚了楼知秋的迷弟属性之后，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上次楼知秋跟她说这事，她翻出电脑文件夹里，找出了最新版的合同书，简单修改了一下给了楼知秋。
楼知秋翻看完，基本满意，唯独对薪酬不满意。
他说，“你知道Gleam一年签约费多少吗？”
小花经理茫然点头。
楼知秋欣慰地笑笑，“不能比他低。明白吗？”
小花经理点头如捣蒜。
看着楼知秋现在疑惑的表情，想起自己一整个文件夹里不断更新版本后的合同书。小花经理的内心发送了一个表情包——古装剧中虬髯满面的将军，跪在皇帝面前，捧起启禀的手势，声泪俱下言辞恳切地说：陛下，请给卑职一个明示。
小花经理气若游丝地问：“老板，你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吗？”
楼知秋没听清：“？”
庭雨疏没在意别人的态度，径直问顾才澜，“训练赛几点。”
顾才澜从仿佛亲眼见到大变活人的震惊中走出来，他克制后，尽量尔雅地说：“晚上六点。”
庭雨疏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燕从枫收拾完碎掉的糖块，心里的八卦欲望快爆炸了。她迅速对小花说：“小花，站着干嘛？赶紧带雨神挑房间去！”
小花仿佛被阎王点名，撑起最后一丝职业素养，用尽一生得将其维护。
楼知秋想说我带他看吧。忽然发现顾才澜和燕从枫极有存在感的四道幽蓝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三堂会审还是逃不掉，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他转头问庭雨疏，“可以吗？”
庭雨疏点头。
小花经理紧张地领着庭雨疏上楼。心里琢磨着老板的话好奇怪，这有什么不可以，不是很正常吗？
顾才澜和燕从枫对视一眼，温和道，“小枫，我是教练，我先来。”
燕从枫屈于教练淫威，只能目送顾才澜把楼知秋拉近办公室。她一时无事，原地转了转，发现姜莱在角落已经成了石像，身上仿佛已经积了一层灰。
她失笑，“莱莱，走，我们去双排，然后再下来，提审楼知秋。”她松了松手指关节，狞笑道。
楼知秋一进门，顾才澜就紧紧抓着他问：“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破坏党的纲领，有违核心价值观和民众朴素道德观的事情？”
楼知秋：“？”
顾才澜越想越心慌，觉得楼知秋虽然平时看上去正直善良，但瞧着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他那么崇拜庭雨疏，谁知道会干出些什么。
楼知秋无奈笑道：“我真没有。我保证。”
顾才澜看了他好一会儿勉强相信了，又突然想到什么，抓紧他，继续问：“你花了多少签约费？”
楼知秋开口：“我……”
顾才澜压低声音，厉声道：“你知道他多贵吗？”
“s9结束之后，你知道PCC最高竞价光签约费出价多少？！”他比了一个数字，然后说，“千万！”
“不管他现在情况怎样，也不可能比那时候还低。”
“怎么样，他怎么说？满不满意？”
楼知秋想了想，“是不太满意……”
“我就知道他嫌低了。”顾才澜肯定地说。
楼知秋不好意思地说，“没，他嫌高了。”
闻言顾才澜久久无言，看他的表情，仿佛在看一颗会走的金蛋。混杂着震惊、谴责、羡慕等等难以言喻的情绪。
顾才澜无意识感叹：“难怪他会来。”
楼知秋不喜欢他这个说法，皱了皱眉，敏感道：“不是这个原因。”
顾才澜也反应过来，立马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凭什么让他来？你凭什么让他愿意给你打辅助？”顾才澜还是觉得魔幻。
这个问题，楼知秋认真想了想，最后一锤定音，“凭实力。”
顾才澜：“……………………”
听说过物极必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顾才澜觉得自己的尴尬癌快被楼知秋治好了。他和楼知秋相处这么久，也多少应该脱敏了。
他始终不知道楼知秋到底为什么能这么自信。大概这就是，天注定吧。他给自己做心理工作。
顾才澜已经懒得反驳他，冷静下来，跟他聊了战队今后的战术策略，重新定位。
顾才澜开门出去的时候，燕从枫无缝衔接地进来。
她一进来，逮住楼知秋，紧紧抓着他，“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破坏党的纲领，有违核心价值观和民众朴素道德观的事情？”
楼知秋顿时感觉自己的人生此刻发生了倒带。
只不过顾才澜是真关心则乱，燕从枫在想什么就不好说了。
楼知秋微妙而责备的眼神落在燕从枫脸上。
燕从枫已经不是难掩兴奋，她是根本懒得掩饰。她不理楼知秋的眼神，絮絮叨叨地开始，“你用了什么办法？你怎么找到他的？他怎么会来？”
“你是不是从他身边下手，控制威胁他的交际圈，逐渐缩小，掌控在你的手里，让他和外界交流隔开，接着再进行人身自由的限制，让他彻底和外界断绝关系，然后……”说着她想到什么，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楼知秋，仿佛第一次认识他，颤抖着说，“雨神从赛场上消失了那么久，不会是被你……”
楼知秋静静地看她表演完，微笑着说：“斯德哥尔摩？”
燕从枫猛点头。
她继续飞速说，“或者你对他骗身又骗心，诱哄他，威逼他，利诱他，在他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是被温水煮熟的青蛙，这时候他已经心甘情愿地待在你身边，或者他幡然醒悟，想要不顾一切地离开你，但是你……”
楼知秋坚持不下去了，他不知道燕从枫脑子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本，疯狂招手道，“停停停别说了，别说了！我可以解释。”
燕从枫一顿，“你解释。你解释你没有想把他留在身边。”燕从枫了然地说。
想反驳无从反驳的楼知秋：“……”
“你解释你没有想尽一切地哄骗他和你在一起。”燕从枫步步紧逼。
再次想反驳仍然无从反驳的楼知秋：“……”
“你解释你没有深深为他着迷，以至于时隔六年，你都在努力一步一步实现你对他的宏图伟业。”燕从枫势在必得。
还在尝试想反驳却仍然无从反驳的楼知秋：“……”
每句话都没有问题，但是听起来，他就像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并且爱好特殊的变态。
“你解释你没有趁机和他肢体接触，让他习惯你的存在！”燕从枫突然诈道。
终于听到反击的号角声，找到机会反驳的楼知秋正要开口，忽然想到迪士尼散场那天，他们走在人群里，庭雨疏冰凉的手指摩擦过他的掌心。他猛地一卡：“……”
看着楼知秋欲语还休，甚至还有变红趋势的样子，这次燕从枫脸上的震惊有了五分真诚，她放轻声音快速道：“楼知秋，你不会真的……？”
这个省略处的噤声就很灵性，仿佛有无限遐想空间。
楼知秋慌张地就像被丢下炸锅的活鱼，他扑腾道：“不是不是不是！！误会误会。”
他猛地指向燕从枫：“现在，你给我闭嘴。我给你解释清楚。在我说完之前，不许开口。”
燕从枫比了个ok，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听完楼知秋从头开始的解释后，燕从枫还有点意犹未尽，她沉吟片刻，“挺玄的。我以前听说他是PCC经理圈里公认的最难搞定的选手，”她看了眼楼知秋，“这么容易就来，看来他真的很信任你啊。”
这话说到楼知秋心坎里了，他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燕从枫话风一转，她带着明亮地笑意，真诚地道，“恭喜你啊。bro。多年夙愿，一朝实现。”她握紧拳头在楼知秋肩头干脆地捶了两下。
这么多年楼知秋的崇拜她都看在眼里，上赛季庭雨疏最后一把比赛结束后，直接在夏季赛之前就结束了他全年整赛季的竞技。
那段时间楼知秋每天闷闷不乐，他们几个朋友喊他出去吃饭，带他玩，结果他喝高了，在桥边抱着灯柱子哭着嚎了好久，拖都拖不走，路人还以为他要跳江。
也不知道是谁还好心报警了……他当天就被作为重点观察对象带回了局子里，不仅如此，连燕从枫他们一群朋友也跟着同甘共苦。
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不是第一次，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接受审讯。只不过地点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换了而已。
记者也跟着随之而来，媒体最喜欢抓这种高中生爆点新闻，揭露当代学生学习高压环境与家庭关系之间的矛盾，要不是他爸压着，楼知秋已经是上过社会新闻的失足男孩了。
楼知秋喜闻乐见地接受了她的恭喜，扬了扬眉，也捏成拳头在自己肩头捶了两下，表示清楚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