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蹲炮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城头，后方阵中还有密密麻麻的士兵，两个手持长枪的将领站在正中央。
欧正福知道，这两个将领应该就是这群士兵中领头的人。
这帮人看上去也是明军的旗帜和衣着，最前面两个方块旗各大书一个字：“党”、“马”。
城头守将正好认识他们，说道：“禀报将军，来的是忠贞营的两员大将，党守素、马重禧。看上去他们带了有一二千人。”
“就这么点人就想攻城？”欧正福问道。
“党守素要进城，卑职大副说是堵胤锡的命令，他说不开城门，就直接下令开炮了。”
“没有永国公的手令，城门一律不开。”欧正福大声道，“另外去通知永国公，就说堵胤锡到了。”
见守将没有反应，马重禧让下面的士兵轮流在下面叫阵。
这时，堵胤锡的中军已经到了，他来到阵前，询问了城内的情况。
党守素如实回答，守将暂时没有开城市的打算，说是要等永国公曹志建的手令才行。
堵胤锡带着小队骑兵，骑着大马，哒哒哒地走到城门百步外，停下来。
骑兵将领大声喊道，“上柱国、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堵胤锡大人在此，何人胆敢如此造次？见到大人还不开城门，是想造反吗？”
“让欧正福上前答话。”堵胤锡命令道。
众士卒齐声呐喊：“督师有令：欧正福上前答话。”
城上的将领叫道，“某只知永国公，不知上柱国！赶紧离开龙虎关，否则我们出城之时，必让你们鸡犬不留！“
堵胤锡脸都黑了，永国公，就是曹志建无疑。
即使他贵为兵部尚书，也不能调动这些军阀的一兵一卒。
南明朝廷暗弱至此，已经拿不出任何实力让各大军头听令行事，堵胤锡只得叹了口气。
看着下面堵胤锡长吁短叹的样子，欧正福好不得意。
之前他已经得到曹志建的吩咐，知道堵胤锡要从这儿过关，现在他就是要狠狠折煞下他们的锐气。
至于让不让过，还得等曹志建的命令。
毕竟对方也有两三千人马，还是忠贞营的人，要是来者不善，是万万不能放进城门的。
谭无名骑马上前说道，“堵大人，想必他们已经报告曹志建，他也快过来了，我们先歇息下。”
堵胤锡点点头，大声道，“欧将军，赶紧通知永国公，就说我堵胤锡到了。我们现在先在城外驻扎！”
堵胤锡于是下令，城下的兵马准备扎营。
欧正福听罢，狠狠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扎好营后，堵胤锡又叫来士兵喊道，“欧将军，我们士兵长途奔波，所带粮食不够，可否先送一些粮食过来，后面一定好好感谢你！”
堵胤锡没有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却差点死于自己人之手。
经过一番大周折，堵胤锡才终于抵达永历帝的肇庆行在。
曹志建的所为，也是南明武将的通病，他们除了一样仇视原本身为“流贼”的忠贞营，还担心农民军来抢夺自己的地盘，吞并自己的人马。
湖南已经丢失，何腾蛟已殉国，但朝廷里掌权的内阁首辅瞿式耜、丁时魁、金堡等人与何腾蛟的思想并无不同，他们把丢失湖南的责任推到堵胤锡身上，对他无端指责。
但朝廷的实权人物却唯恐他掌握兵权，在粮饷上百般刁难，堵胤锡五次上疏，才拔得三千两军饷，并且还没到手就被李元胤派人抢走。
他意识到单靠忠贞营的力量要打败清军，还显得单薄，于是他想到了另一路农民军——此时正在云南发展的大西军余部。
他强烈建议朝廷像招抚忠贞营一样，和大西军合作，联合抗清、
可惜，堵胤锡还没能来得及看到愿望实现，就已心力交瘁，在十一月二十六日一病不起，赍志以殁，年仅49岁。
对待李自成的大顺军，张献忠的大西军等农民军部队，南明各政权的政策也在发生着变化。从弘光时期的“联虏平寇”，到隆武时期的“联寇灭虏”，已经有有识之士意识到了，联合农民军对抗清军，才是保证双方都能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
政策虽然如此，却难以改变何腾蛟、瞿式耜、金堡等人根深蒂固的理学思想，他们或明或暗，始终对农民军进行不断地排挤和打击，从未真正把他们看做自己一方的力量。
只有堵胤锡，在李过、高一功等人即将与南明决裂时，单刀赴会，晓之以理，打动了农民军将领，实现了联合。在此后的战斗力，大顺军余部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远远超过南明军阀们的军队，如果不是到处受到掣肘和打击，本来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功。
看看堵胤锡去世后忠贞营的遭遇。顺治七年（1650年）年，尚可喜、耿继茂进攻广州。永历帝调遣高必正率忠贞营入粤救援，两广的军阀为了排挤忠贞营，声称忠贞营的前部淮侯刘国昌造反，使得高必正、党守素等无法进入广东，只得拔营返回南宁。
当时清军进攻广州颇为不顺，永历朝廷也派出各路援军，如果有能征善战的忠贞营加入，击退清军把握大增。忠贞营遭到排挤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这时堵胤锡已经不在，无人有足够威望和能力调节矛盾。
在孙可望请封时，高一功等忠贞营将领又卷入了封王纠葛，两大原来的农民军力量产生了隔阂。
不久，大西军出滇抗清，孔有德攻入广西。忠贞营单独作战，无法战胜孔有德，孙可望又没有威望号令他们，不愿降清的忠贞营将士只有带兵北上，去和在夔东的郝永忠、袁宗第等会和，形成被称为“夔东十三家”的抗清力量。
大西军和忠贞营之间，同样缺少一个合适的中间人，能在两头都说上话，让大家都给点面子。这个人，还是堵胤锡最胜任。
堵胤锡死后，永历朝廷缺少了有能力的大臣从中调解，也缺少能对孙可望形成掣肘的军队，这是他目中无人，得以独大的重要原因。
如果有堵胤锡的战略眼光和忠贞营的兵力支持，孙可望的野心或许不至于膨胀得如此厉害，他此后发兵攻击李定国，自相残杀时，也要重新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